后半夜的风跟淬了冰似的,顺着墙缝往棚屋里钻。林晓鱼缩在毯子里,膝盖抵着胸口,还是觉得冷——金属床板像块巨大的冰砖,寒气顺着后背往上爬,冻得她脚趾都蜷成了团。
“早知道昨天修房子时多堵两道缝就好了。”她咬着牙往毯子深处钻了钻。之前用王大叔给的保温棉堵了墙缝,本以为能挡点风,没想到边缘星的夜晚这么狠,光堵墙缝根本不够。
她摸了摸身下的粗布毯——薄得像层纸,别说保暖了,能挡住床板的硌就不错。原主的记忆里,这毯子是流放时聚落发的“统一物资”,全聚落的流放者都用同款,硬邦邦的还掉毛。
“总不能整夜坐着吧?”林晓鱼翻了个身,床板“吱呀”响了声,更冷了。她盯着床板发愣,突然想起墙角那堆旧衣服——原主被流放时带的旧防护服,料子厚得能挡沙砾,就是破了好几个洞,之前被她扔在废品堆旁边忘了管。
防护服是用“星兽皮纤维”做的,原主的记忆里说这料子“隔热耐刮”,在主星时算中档货,只是被流放时磨破了,才成了废品。要是把它改成坐垫,垫在床板上,说不定能挡住寒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晓鱼立刻没了困意。她爬下床,踩着冰凉的沙地摸到墙角,翻出那堆旧衣服。最底下果然压着件灰黑色的防护服,领口磨烂了,袖口缺了块,后背还有个碗口大的破洞,露出里面的内衬——但主体料子还挺结实,摸起来厚墩墩的。
“就你了。”她抱着防护服回床边,借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微光打量。要改造成坐垫,得先把破洞补起来,再填上保暖的东西。保暖的……她扫了眼床头剩下的半袋保温棉(王大叔上次给的,堵墙缝剩的),正好能用。
工具呢?她翻出那块尖金属片(拆光脑时用的“螺丝刀”),又找了根没断的光脑线(权当针线)——在地球时她缝过纽扣,虽然手笨,但凑合用应该行。
说干就干。她先把防护服铺在床板上,用金属片当剪刀,沿着破洞边缘裁剪。金属片不够锋利,剪起来费劲,她咬着牙使劲拽,“刺啦”一声,布料被撕开个口子,差点崩到脸。
“手残党太难了……”她揉了揉被磨红的手心,看着歪歪扭扭的剪口叹气。原主的身体本就没力气,她又没干过针线活,才剪了两下就胳膊发酸。
折腾了快一刻钟,总算把破洞周围的烂布剪掉,又把防护服裁成了个大概的方形——边角歪得像狗啃的,但好歹能看出是块垫子的形状。接下来是填保温棉,她把保温棉撕成小块,一点点塞进布料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塞少了怕不保暖,塞多了又怕坐不下。
填完棉该缝边了。她把光脑线缠在金属片上(权当缝衣针),笨拙地往布料上扎。线太滑,总从金属片上掉;布料太厚,扎一下得用半天劲。有好几次没扎准,金属片直接戳在手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早知道这么麻烦,冻着算了……”她嘴上吐槽,手却没停。毕竟舒服是自己的,为了能睡个安稳觉,这点罪不算啥。
就在她跟最后一道边较劲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李婶的声音:“小鱼?醒着没?我给你送点热乎的星菜饼。”
林晓鱼手一抖,金属片“当啷”掉在地上。她赶紧把没缝完的坐垫往床底下塞——可不能让李婶看见她“精神头这么足”,昨天还装病呢!
“李婶……我刚醒……”她故意哑着嗓子应,飞快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棉絮,又往额头上抹了点凉水,才跑去开门。
“咋这么久才开?”李婶端着个小陶碗走进来,碗里放着两块冒着热气的星菜饼,“我家娃今早挖星菜时多挖了点,烙了饼给你送两块。你脸色咋还这么白?肚子疼好点没?”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晕。”林晓鱼接过碗,赶紧往床边退了退,挡住床底的方向,“谢谢您李婶,总给我送东西。”
“谢啥,邻里邻居的。”李婶把碗放在桌上,眼睛扫了扫棚屋,突然笑了,“你屋里咋有棉絮?是不是翻旧衣服了?”
林晓鱼心里一紧,赶紧点头:“嗯……夜里冷,想找件厚衣服盖盖。”
“也是,这鬼天气说冷就冷。”李婶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根细麻绳,“我给你带了根麻绳,你要是想缝衣服,用这个比光脑线好使。对了,跟你说个事——刚才去聚落中心送缝好的布娃娃,看见管事在跟人说话,好像说学院的老师提前到了,说不定明天就来聚落转一圈。”
“学院老师提前到了?”林晓鱼的心猛地一跳。不是说下周才来测基因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可不是嘛。”李婶把麻绳塞给她,“说是坐巡逻舰来的,估计是顺路。管事正让人大扫除呢,怕老师看着聚落太破,不给咱们流放者测基因的机会。你明天补报可得机灵点,别让老师看着你病恹恹的,说不定还能多留意你两眼。”
林晓鱼含糊着应:“我知道了……”心里却在打鼓。学院老师提前来,会不会突然查岗?她这“病”还没装完呢。
李婶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无非是“测基因时别紧张”“要是能去主星就好了”之类的话,眼尖地看见床底露出来的防护服角,愣了愣:“你翻着防护服了?这料子好着呢,就是破了。要不我帮你缝缝?我手比你巧。”
“不用不用!”林晓鱼赶紧摆手,“我自己瞎缝缝就行,不麻烦您。”让李婶帮忙缝,岂不是暴露她在改坐垫?
李婶也不勉强,笑了笑:“那行,你慢慢弄。我家娃还等着我回去呢,先走了。”
送走李婶,林晓鱼松了口气,赶紧把床底的坐垫拖出来。有了李婶给的麻绳,缝边果然顺利多了。她咬着牙把最后一道边缝完,拎起来看了看——虽然歪歪扭扭,边角还挂着线头,但鼓鼓囊囊的,看着就暖和。
她把坐垫铺在床板上,小心翼翼坐上去——软乎乎的!保温棉把床板的寒气挡得严严实实,星兽皮纤维的料子也不透风,后背瞬间暖和起来。
“太舒服了……”林晓鱼满足地晃了晃,觉得之前的折腾都值了。这才是躺平该有的配置嘛!
她靠在墙上,啃着李婶送的星菜饼,心里踏实了不少。坐垫有了,营养剂有自动递剂机送,只要明天补报顺利混过去,学院老师别注意到她,就能继续安安稳稳躺平。
吃完饼,她把碗洗干净放好,又把缝坐垫剩下的碎布料和保温棉收进废品堆——别留下痕迹。做完这一切,她躺回床上,垫着新坐垫,果然没那么冷了,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轻微的“发烫”惊醒了。
不是冷,是热——从坐垫底下传来的热,像揣了个暖水袋,慢慢往上蔓延。
林晓鱼愣了愣,摸了摸坐垫——是温的,而且越来越烫。她赶紧爬起来,把坐垫掀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坐垫底下的床板上,放着她昨天塞进去的旧防护服内衬——刚才裁剪时不小心掉下去的,此刻正泛着淡淡的蓝光,跟之前加热板发光的颜色一模一样!
而蓝光的源头,是内衬上绣着的纹路——之前她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内衬上用银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符号,不是图案,倒像某种文字,此刻正随着蓝光微微发亮。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些符号里,有一个跟昨天那个小孩留下的金属片背面的“花形符号”几乎一样!
林晓鱼赶紧摸向口袋——那块金属片果然在发烫,温度跟内衬的蓝光一模一样!她把金属片掏出来放在内衬上,金属片一碰到纹路,蓝光突然变亮,“嗡”的一声轻响,竟和内衬的符号连在了一起,形成一道完整的光带!
“这到底是啥?”林晓鱼的心跳得飞快。原主的记忆里,这防护服就是普通的旧衣服,根本没提过有什么银线纹路!
她伸手想去碰光带,指尖刚靠近,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热感——是那块嵌在头皮里的金属片!热感顺着脊椎往下爬,正好和坐垫传来的热度对上,像有两股暖流在身体里交汇。
林晓鱼疼得“嘶”了一声,赶紧收回手。光带瞬间暗了下去,金属片和内衬都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的蓝光只是幻觉。
棚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还在墙缝里“呜呜”响。
林晓鱼攥着那块金属片,盯着床板上的旧内衬,脑子乱成一团。
原主的防护服里为什么有这种纹路?这纹路和小孩留下的金属片、她后脑勺的金属片有什么关系?
难道原主根本不是“普通的F级流放者”?她的流放,她的死,会不会都和这些秘密有关?
她之前只想躺平保命,可现在看来,这些缠上她的东西,根本没打算让她安稳。
明天学院老师就要来了,补报时会不会出什么事?那个神秘的小孩还会不会出现?
林晓鱼把内衬和金属片都塞进床底最深的地方,又用破衣服盖住,躺回床上时,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在这颗冰冷的边缘星球上,她想“躺平”的愿望,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落空了。
而那些藏在旧衣服和金属片里的秘密,说不定正把她往一条完全陌生的路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