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尽,混合着灰尘与霉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寒山拄着消防斧,一瘸一拐地向下挪动,膝盖每弯曲一次,都传来钻心的疼痛。楼下的呼救声时断时续,像一根绷紧的弦,拉扯着他的神经。
经过三楼平台时,他停住脚步,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楼下隐约传来指甲刮擦墙壁的刺耳声响,还有一种低沉的、类似老人咳嗽的嘶哑声。不是之前那种瘦小的小鬼物,是另一种更棘手的存在。
他握紧消防斧,目光扫过平台角落。那里堆着几个废弃的编织袋,袋口露出半截生锈的钢筋。寒山心中一动,走过去抽出钢筋——这东西比消防斧更轻便,长度也更适合在狭窄的楼道里挥舞。他将消防斧别在背后,双手握紧钢筋,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下走去。
二楼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走廊尽头的防火门前,蜷缩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她的手臂被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覆盖,鲜血染红了大半截衣袖。而在她面前,站着两只身形佝偻的老鬼——它们比之前的小鬼物高大,皮肤呈现出干枯的灰黑色,像晒干的树皮般布满褶皱,手指细长如枯骨,指甲泛着青黑的寒光,嘴角不断滴落粘稠的涎水。
“别过来……”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死死咬着牙,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手术刀,尽管那把小小的刀在两只老鬼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老鬼发出“嗬嗬”的怪响,缓慢却坚定地向女孩逼近,枯瘦的手指在墙壁上划出深深的划痕。它们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透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捕食前的毒蛇,在享受猎物最后的恐惧。
寒山没有犹豫,他猛地冲出拐角,手中的钢筋带着风声,狠狠砸向离女孩最近的那只老鬼的后脑!
“嘭!”钢筋与头骨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只老鬼的动作顿住了,僵硬地转过头,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它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窝深陷,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几颗松动的黄牙。
“吼!”老鬼被激怒了,放弃女孩,转而扑向寒山。另一只老鬼也同时行动,两只枯瘦的手呈爪状,抓向他的肩膀。
寒山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第一只老鬼的扑击,同时将钢筋横在身前,挡住第二只老鬼的爪击。“铛”的一声脆响,钢筋与老鬼的指甲碰撞,竟擦出细碎的火花。他趁机抬脚踹向老鬼的膝盖,那里的关节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肿胀,是明显的弱点——经过前几次战斗,他已经发现,这些诡异的鬼物虽然恐怖,却并非无懈可击,它们的关节、后脑、眼眶,都是防御较弱的部位。
这一脚踹得又准又狠,老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膝盖以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踉跄着向后倒去。寒山没有恋战,转身冲向另一只老鬼,手中的钢筋横扫而出,精准地砸在它的眼眶上!
“噗嗤!”浑浊的液体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老鬼的眼球被硬生生砸爆。它发出痛苦的嘶吼,捂着眼睛疯狂地挥舞手臂。寒山抓住机会,纵身跃起,钢筋从下至上,狠狠刺入它张开的嘴中!
“嗬……”老鬼的嘶吼戛然而止,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墨绿色的血液顺着钢筋滴落。
解决掉一只老鬼,寒山立刻转身面对另一只。那只膝盖受伤的老鬼正拖着一条腿向他扑来,动作却比之前迟缓了许多。寒山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之前的战斗经验——这些鬼物虽然力量惊人,但恢复力似乎并不强,一旦关节受伤,行动力会大幅下降。
他没有硬拼,而是利用楼道的狭窄地形,不断与老鬼周旋。老鬼的每一次扑击都被他灵巧避开,枯瘦的爪子一次次抓在空处,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爪痕。几个回合下来,老鬼的动作越来越慢,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疲惫。
寒山知道时机到了。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在老鬼扑来的瞬间,猛地矮身,手中的钢筋顺着它的下巴向上一挑!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老鬼的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向后弯折,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直到两只老鬼都不再动弹,寒山才松了一口气,拄着钢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臂和膝盖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纱布,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只有一种紧绷后的虚脱感。
“你……你没事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寒山转过身,看到那个穿白大褂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女孩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头发凌乱,但那双眼睛却很亮,透着一股倔强的光芒。
“没事。”寒山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摇了摇头:“还好,只是皮外伤。谢谢你……刚才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眼圈瞬间红了。
寒山沉默了一下,走到她身边:“我叫寒山。你呢?”
“林薇。”女孩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我是市医院的医生。”
“医生?”寒山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喜,“你的伤……能自己处理吗?我这里有医药箱,但我不太会处理伤口。”
林薇点了点头:“可以的,我自己带了急救包。不过……我们最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这里太危险了。”
寒山赞同地点点头,指了指楼上:“我家就在四楼,刚才清理过,暂时应该安全。你能走吗?”
林薇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可以。”
寒山扶着林薇,一步步向四楼走去。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走到三楼平台时,林薇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和老鬼的残骸上,脸色微微发白,但并没有尖叫或退缩,只是默默地跟着寒山继续向上走。
打开家门,寒山将林薇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去卫生间拿出医药箱递给她。林薇接过医药箱,熟练地打开,拿出碘伏和纱布,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她的动作很稳,即使疼得皱起眉头,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寒山看着她处理伤口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敬佩。在这样的末世里,一个年轻女孩能保持如此镇定,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的家人……”寒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林薇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圈再次红了:“我爸妈在外地,我和哥哥住在这里。我哥哥……他是警察。”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悲伤,“昨天晚上,城市刚开始混乱的时候,他接到通知去维持秩序,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我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看到……看到他为了保护一群市民,被那些怪物……”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寒山已经明白了。他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是个英雄。”寒山低声说。
林薇点了点头,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他一直说,他是警察,保护人民是他的责任。我知道他很勇敢,但我还是……还是很想他。”
寒山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心中那股熟悉的愧疚感再次涌了上来。他想起了那个在楼梯间被分食的女人,想起了她最后绝望的眼神。
“我也……没能救下一个人。”寒山低声说,声音有些艰涩,“昨天晚上,就在我家门口,有个女人被怪物围攻,她向我求救,我就在门后面看着,却因为害怕,没有开门。”
他抬起头,看着林薇,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看着她被那些怪物……分食,她到死都在看着我家的猫眼。我这两天一直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她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是个凶手。”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倾诉自己的内心,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愧疚、痛苦和自我厌恶,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汹涌而出。说完这些话,他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却又更加沉重。
林薇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纱布,轻声说:“你不是懦夫。在那种情况下,害怕是正常的。昨天晚上,我在医院看到很多人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甚至互相残杀。你能活下来,甚至刚才还敢出手救我,就已经很勇敢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林薇打断他,眼神很认真,“我知道那种愧疚感有多难受,但你不能一直活在愧疚里。那个女人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自责。就像我哥哥,他牺牲自己保护别人,肯定也希望活下来的人能带着他的份,好好活下去。”
寒山愣住了,他看着林薇清澈的眼睛,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是啊,那个女人一定也希望他能活下去,林薇的哥哥也一定希望妹妹能活下去。活下来,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谢谢你。”寒山低声说,眼眶有些发热。这两天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丝释放。
林薇笑了笑,继续处理伤口:“我们都是幸存者,应该互相鼓励。对了,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怪物好像有弱点?”
提到这个,寒山来了精神:“嗯!我发现它们的关节、后脑和眼眶防御比较弱,而且动作虽然快,但好像没什么智慧,只会凭着本能攻击。”
“我也发现了!”林薇眼睛一亮,“而且它们好像很怕强光和高温,刚才我用打火机吓退过一只小鬼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分享着各自发现的鬼物弱点和生存经验。在这个诡异的末世里,两个陌生人因为一场意外的相遇,开始慢慢放下防备,成为彼此的依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残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寒山看着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林薇,又看了看窗外死寂的城市,心中第一次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和恐慌,反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知道,未来的路依旧充满危险,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有林薇这个医生在身边,他们活下去的几率会大很多。而他,也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好她,保护好这个在末世里偶然相遇的同行者。
“天黑之前,我们得加固一下门窗。”寒山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晚上,可能会更危险。”
林薇点了点头,包扎好伤口,也站了起来:“我帮你。对了,你家里有蜡烛或者手电筒吗?看样子晚上可能会停电。”
“有,我去拿。”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开始笼罩这座被诡异侵袭的城市。房间里,寒山和林薇正忙碌着加固门窗,准备迎接又一个危险的夜晚。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此刻,他们的心中都多了一份名为“希望”的东西,也多了一份想要守护彼此的决心。在这末世之中,这或许就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最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