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带她出去玩,那她必然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陈颂棠这才恍然惊醒般起身。
楚柔被婢女安排着更衣梳妆,衣裙换了一件又一件。
然后她暗搓搓的换上了和陈颂棠同款颜色的长裙。
无论是溧阳还是肃王,给她安排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就这么一件广绣长裙,上面用银线绣着蝴蝶样式的暗纹,又用丝线绣着木芙蓉,明暗相交,楚柔光是看就觉得漂亮。
等到她过来时,陈颂棠正在下棋。
楚柔的声音娇娇的,“表哥。”
陈颂棠抬眼时,便见少女临风而立,如雨后的蓝睡莲,袅袅娜娜,许是添了胭脂,粉面含春,顾盼生辉。
他一时觉得喉咙有些干,不知是如何糊涂,说了句“胭脂很好。”
这话委实有些轻浮。
可陈颂棠素日是极端庄的君子和哥哥,楚柔又不曾与外男接触过,自然也听不出这话里的轻薄之味。
楚柔只看着他笑,无比的信任他“我也觉得气色好了许多。”
陈颂棠无比后悔。
可他又实在无法开口同她解释,只能将这股自愧憋在心里。
楚柔身后跟着两个贴身婢女,本应该单独乘一辆马车的。
可坐轿子出来了,陈颂棠反而要人将她扶到自己的马车上。
“我特意叫人添置了软榻和香炉,你才吃了药,睡一会子。”
世子和普通女眷的马车规模自然是不一样的。
楚柔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她只是犹豫着,“那表哥怎么办?”
她满心眼里都这样信重自己,陈颂棠不免更唾弃自己,他故作自然,“我骑马就好。”
怕她心中多思,陈颂棠又道“天热,我也不爱窝在车里,怪闷的。”
楚柔这才被婢女扶上了车。
车里不只添置了软榻和香炉,边边角角都用厚实软和的布料包着,更有一小瓮冰摆在角落里,丹儿感叹道“世子对女郎真是细心。”
隔着车帘,楚柔望向外头,正看见陈颂棠那无可挑剔的侧脸。
她的目光太过明显,走得近,婢女的话也钻进了陈颂棠的耳朵里。
偏偏他不知怎么就当作没听见。
楚柔悄悄掀起了车帘一角,疏落的光影落在她脸上,她润亮的眼眸望着他,“表哥,你真好。”
她压着声音,娇娇的,好似在同他耳语一般。
陈颂棠的耳朵被灼得滚烫。
他拉着络头,精瘦的肩背挺直了,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摇摇晃晃的,楚柔还真是倚在榻上睡着了。
只是临睡之前嘱咐丹儿务必留意她的睡姿。
女孩哪有不爱漂亮的。
所以丹儿很殷勤的边给她打扇,避免让她因闷热出汗花了妆容,一边又在她压着脸上轻轻将她的脸扶稳。
到后面,冰化没了,楚柔终于觉得热了。
她懵懵的坐起来,有些委屈,还有些可怜,“丹儿,好热。”
然后拉开了些许衣领,露出一截儿纤细莹白的脖颈,上面沁着些汗。
丹儿拿了帕子给她擦,“女郎再忍忍,就快到了。”
主仆二人的对话钻到了陈颂棠的耳朵里。
他下意识看向里头。
纱制的车帘本也挡不真切,他又自幼习武,目力极好,便一眼又瞧到了那一柳莹白。
那方帕子自上而下,他的视线便也下意识跟着。
等理智回神,几息间的动作叫他自恼起来,他慌乱的移开视线,手上却一拨,将外头的楔子拨了下来,将窗子挡得严严实实。
他今日是发什么糊涂,怎么净做些轻薄的言行来。
这样一想,陈颂棠便有些燥意。
他喝着马往前走,走到了队伍的领头处。
等到了月湖,楚柔下了马车,仍不见陈颂棠的身影,青竹好似知道她的疑惑一般,“主子碰上了好友,先行过去了,画舫那边已经有婆子等着接应您了。”
楚柔嗯了一声,脸上已有遗憾,口中却道“我知道了。”
她在婢女的陪同下往停在月湖边上的画舫上去。
画舫极大,兼有两层,楚柔不由得感慨,“科技确实改善生活,但是人家仍然比我这个现代人先享受生活啊。”
她也算是过上了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的生活。
婆子在岸边殷勤的等着,见她弱柳扶风,如病西子般娇喘,端的是不胜之态,便立马识趣的走过来左右搀扶,“女郎慢行。”
两个人几乎将楚柔架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脚好像就是在地上点了几下。
然后人就到了上面。
上面人不多,只几个女郎在船头说话,身边是一圈婆子并婢女。
反倒是二层要热闹得多,几个青年男子聚在一起聊天。
楚柔对他们不感兴趣,直奔着苏云而去。
见她双眼放光,暴发户打击她,“男女主现在还不认识,你去为难她干嘛。”
不早说。
可楚柔人已经到了跟前,贸然掉头未必显得有些沙雕。
好在都是相熟的几个女郎,见了她,也甚是热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楚柔柔柔一笑,笑颜好似二月的春水,“屋子里怪闷的。”
说话的是陈家的女郎,排行第三,所以都唤她陈三娘。
陈三娘将苏云介绍给楚柔,她的性子爽朗,为人也宽厚,所以人缘也好。
“楚妹妹,你还不曾见过她,这是太常博士苏家的三娘。”
楚柔并不知道这个时代太常博士是多大的官,她也不在意。
反正她都要为难苏云的。
甲方折磨乙方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苏云生得纤细,鹅蛋脸,柳叶眉,明明是个稚嫩的女郎,可她的眼睛瞧着如古井一般,沉静无波,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灵动。
楚柔脑海中响起了一段旋律。
灵柩长埋深谷里。
没有永远的秘密。
我重生了,重生在…………
好神经。
楚柔被自己搞笑了。
她的笑颜一时叫众人也恍惚了片刻,楚柔的声音依旧娇柔清透,“苏妹妹。”
苏云笑得意味深长“楚姐姐。”
众人便坐下吃茶赏莲,此刻天色渐晚,没有了毒辣的日头,莲香伴着和风拂面而过,叫人心脾都清爽了。
溧阳也不怎么见她,她又自觉寄人篱下,时日久了,楚柔便越发娴静。
见她望着远处碧浪迭起,肖二娘便道“楚妹妹,我新作了茶,给你烹一盏如何?”
楚柔婉婉一笑:“谢谢肖姐姐。”
肖二娘便亲手烹了茶,特意拿清水兑了,递到她手中,眼中有些许期盼,又夹杂着怜爱,“你尝尝?”
楚柔抿了半口,清凉微甜的茶水在舌尖划过,她弯了眉眼,“肖姐姐,好喝的。”
她这样直白的夸赞,肖二娘直觉得格外熨贴,又觉得她同往日有些不同,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楚柔便示意丹儿将东西拿来,“姐姐烹茶,我也备了新作的点心。”
女孩儿们凑在一块,无非是喝茶吃点心聊天,说说近日京城中的八卦。
王府的厨娘手艺极好,饶是楚柔极为挑嘴,有时也会吃上一些,所以席间的女孩子们都吃得开怀,那些吃不下的也都赏给一旁侍奉的婢女婆子。
楚柔已经是第三次和苏云对上眼了。
她暗地里问暴发户,“她老看着我干嘛。”
暴发户懒懒的,“当然是好奇啊。”
楚柔哦了一声,然后冲苏云笑了笑。
许是风大了,不一会儿楚柔便有些头疼心疼。
见她脸色不好,苏云的眼眸顿时露出几分谨慎,陈三娘忙问她,“可又是疼了?”
楚柔捂着胸口,“有些闷。”
陈三娘便叫了婢女婆子把她扶进去。
等楚柔走了,苏云不动声色,“楚姐姐怎么了?”
陈三娘习以为常,见她问也只是提了句身弱就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