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快一个月,窗玻璃上的霉斑像某种活物,沿着接缝处蔓延。我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碎屑,混着过滤过的雨水咽下去时,听见楼下传来铁皮被撬开的刺耳声响。
空间里的罐头还剩七罐,两瓶碘伏,一卷快用完的纱布。三个月前超市抢货的疯潮里,我被人推搡着撞在货架角,醒来就多了这个立方米左右的暗格,只能装死物,冷却的食物放进去不会坏,这点在第六天就被验证了——那天我在便利店冰柜里摸到最后一盒没化的牛奶,下意识想“要是能一直这么凉就好了”,它就凭空消失了。
现在它更像个应急仓库。我蹲在衣柜里,听着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里攥着那把磨尖了的钢筋。上周三楼的张阿姨就是被这样的脚步声带走的,她女儿的哭声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咚咚咚”,敲门声很有节奏,不像是之前那些砸门的疯子。我屏住呼吸,看见门缝里渗进的光被一个佝偻的影子挡住。
“小苏?我是楼下的李叔。”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家老婆子发烧了,你那儿……还有药吗?”
我想起李叔,那个退休的钳工,以前总在楼下摆弄他的自行车。空间里确实有半盒布洛芬,是灾前准备的痛经药。手指在钢筋上掐出红印,我最终还是拉开了门。
李叔的眼睛在昏暗里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他身后的阴影里,能看见一个蜷缩的身影,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我……我用这个换。”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袋米,米粒间还混着点砂土。
交易在沉默中完成。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把那半袋米塞进空间最里面。那里已经堆了不少“意外收获”——从空无一人的药店捡的抗生素,在废弃仓库找到的几捆塑料布,甚至还有半瓶没开封的维生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风卷着什么东西划过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我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楼底下的积水退了些,露出坑坑洼洼的路面,几只老鼠正围着什么东西争抢,见有人影立刻窜进了旁边的下水道。
空间里的罐头还能撑十天,加上这半袋米,或许能再撑半个月。但我知道不能只靠这些。街角的加油站早就空了,但听说三公里外的批发市场还有没被搜刮干净的仓库,只是那里最近总传来枪声。
我摸出藏在床板下的地图,用铅笔在批发市场的位置画了个圈。铅笔头已经很短了,这是最后一截能用的笔芯。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得赶在那些骑着摩托车的“巡逻队”之前回来。
夜深时,雨彻底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躺在床垫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狗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旧伤疤——那是空间出现那天留下的,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升级”吧,不是突然获得超能力,只是在绝境里多了点微不足道的生存机会。就像现在,我能清晰地听见隔壁楼传来的咳嗽声,能算出剩下的水够喝几天,甚至能在黑暗里准确摸到那把钢筋的位置。
天快亮时,我让了个梦,梦见灾前的超市,货架上摆记了各种牌子的牛奶,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暖融融的。醒来时,眼角有点湿,伸手摸了摸,却只摸到一层薄薄的灰尘。
该出发了。我把空间里的急救包和那把钢筋拿出来,塞进背包,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永远留在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