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恐怖笑谈故事馆 > 第1章
林深推开老宅木门时,铁锈门环发出的“吱呀”声像根生锈的针,扎破了巷子里的死寂。雨丝斜斜地打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块块深色的斑,像谁没擦干净的血。
“这宅子空了三十年,你祖母的遗嘱里,指名要你住满三个月。”律师的声音在身后发飘,伞沿滴下的水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当年她就是在这儿没的,头天晚上邻居还听见她在屋里梳头,梳到后半夜……”
林深没接话。他盯着堂屋正中的太师椅,椅背上搭着件深色的寿衣,领口绣着的缠枝莲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墙角的穿衣镜蒙着层灰,镜面里映出的影子歪歪扭扭,像被人揉过的纸人。
夜里十二点,梳头声准时响了。
不是梳子刮过头发的“沙沙”声,是骨梳擦过颅骨的“咔啦”声,钝重,黏腻,混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林深攥着手机缩在二楼卧室,屏幕光照亮了墙上的老照片——穿旗袍的祖母坐在镜前,手里的骨梳齿间卡着几缕灰白的头发,镜中她的身后,站着个没有脸的黑影。
他猛地抬头,穿衣镜不知何时变得清亮,镜中自己的肩膀上,搭着只枯瘦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第二天林深请了保洁,三个阿姨刚进门就退了出去,说堂屋的镜子“不对劲”。“那镜子里的人影比人慢半拍,”领头的阿姨脸色发白,“我抬手理头发,镜里的我还在低头系鞋带,眼神直勾勾的,像要从镜子里爬出来。”
林深找来砂纸,想把镜子磨花。砂纸擦过镜面的瞬间,他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来自别处,是从镜子里钻出来的。镜面上浮现出一张肿胀的脸,眼睛泡得像发涨的荔枝,嘴一张一合,露出两排沾着血丝的牙。
他吓得摔了砂纸,却看见砂纸背面粘着半片指甲,泛着青黑色,和照片里祖母骨梳上的指甲一模一样。
夜里梳头声更响了,还多了脚步声。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啪嗒”声,从堂屋到楼梯,一步一步往上挪,停在卧室门口时,门板上渗出细密的水珠,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淌,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水里浮着几根长发。
林深突然想起祖母的死因——当年法医说她是“溺死”的,可屋子里没有任何水源。
第七天夜里,林深在枕头下摸到个冰凉的东西。是把骨梳,象牙色的梳齿间缠着湿冷的头发,凑近闻,有股河泥的腥气。他猛地掀开被子,床单上印着个湿淋淋的人形,胸口的位置有个黑洞,像被什么东西掏走了心脏。
梳头声从卧室里响起来。他僵硬地转头,看见穿衣镜前站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背对着他,手里的骨梳正一下下刮过头皮,掉落的不是头发,是灰白色的脑浆。
“后生仔,帮我梳梳头。”老太太的声音像泡过水的棉絮,“梳顺了,我就能从镜子里出来了。”
镜中的影子慢慢转过身,脸是祖母的脸,却长着两排尖利的牙,眼窝里灌满了黑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在镜面上冲出两道沟壑。林深抓起骨梳砸过去,梳子撞在镜面上,“哗啦”一声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一节指骨,指节处还戴着枚银戒指,戒面刻着个“兰”字,是祖母的名字。
梳子裂开的瞬间,整座宅子的镜子都碎了。堂屋的穿衣镜、卧室的梳妆镜、卫生间的洗漱镜,碎片里都映着无数个没有脸的黑影,伸出枯瘦的手,指甲刮着玻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林深在阁楼找到一本日记,纸页发黄发脆,字迹被水浸得模糊。
“1993年7月15日,雨。阿兰又在镜子前梳头了,她说镜子里的人要她把‘东西’交出来,可那东西是救命的……”
“1993年7月16日,雨。她把骨梳藏进了镜子后面,说这样‘它们’就拿不到了。夜里听见她在哭,说水快淹到脖子了……”
“1993年7月17日,晴。阿兰没了。她躺在镜前,身上干干爽爽,可七窍里全是河泥,手里攥着半把断梳……”
日记最后夹着张老照片:祖母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河边,男人手里捧着个木盒,盒子上贴着张黄符。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镇魂镜镇的不是鬼,是1943年那批淹死的学生。”
楼下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林深冲下去,看见堂屋的地面裂开道缝,黑水里浮着无数只手,指甲缝里缠着水草,正一点点往外爬。穿衣镜的碎片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圆,圆心处跪着个黑影,正用骨梳往自己头上扎,梳齿间渗出的血滴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水。
“它们要的不是梳子,是盒子。”黑影抬起头,是祖母的脸,眼眶里淌着血,“当年日本人把三十个学生推进河里,用镇魂镜镇在河底,我男人是守镜人,临死前把镜子拆了藏进老宅……现在镜碎了,它们要爬出来了……”
整座宅子开始往下沉。地板缝里冒出的黑水漫到脚踝,冰冷刺骨,水里漂着带血的校服碎片。林深看见无数张浮肿的脸在水里沉浮,有男有女,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嘴一张一合,喊着“冷”“救命”。
梳头声变成了哭嚎。所有镜子的碎片都浮在水面上,拼出一条漆黑的河,河对岸站着个穿和服的男人,手里举着个木盒,盒盖打开的瞬间,无数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水面上的学生往盒里拖。
“把盒子烧了!”祖母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在阁楼的横梁上!”
林深踩着漂浮的家具往阁楼爬,水里的手不断抓住他的脚踝,指甲掐进肉里,渗出血珠。他摸到阁楼横梁上的木盒时,盒子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烙铁,盒身刻着的符咒开始渗血,滴在他手背上,化成一个个扭曲的人脸。
身后的镜子碎片突然合拢,变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是1943年的河——三十个学生被绑着推入水中,挣扎着抓住彼此,最终沉入漆黑的河底,水面上只漂着三十把骨梳,梳齿朝上,像一排排白骨。
“烧了它!”祖母的身影在镜中嘶吼,被无数只手撕扯着,“不然你也会变成镜中人,永远困在这里梳头!”
林深掏出打火机,火苗刚碰到木盒,盒盖“砰”地弹开,里面滚出三十节指骨,每节指骨上都缠着长发。梳头声铺天盖地涌来,镜中的河水漫出镜面,瞬间淹没了他的胸口。
他看见自己的脸在水里变形,长出了和祖母一样的青黑色指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骨梳,正不由自主地往头上梳——梳下来的不是头发,是一缕缕带血的肉丝。
打火机掉在水里的前一秒,林深把木盒摁进了火堆。
剧烈的爆炸声中,镜子碎片漫天飞散,每片碎片里都传来凄厉的尖叫,然后慢慢变成灰烬。黑水流退得比来时还快,露出青石板上的血迹,像幅被冲散的画。
林深瘫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半节烧黑的指骨。堂屋的穿衣镜位置,只剩下一块空白的墙,墙皮剥落处,露出一行刻字:“镜碎骨出,魂归故里。”
三个月后,林深站在老宅门口,看着工人拆除最后一面墙。阳光照进空荡荡的堂屋,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再也没有梳头声,没有黑影,没有冰冷的河水。
他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那里放着一面新的穿衣镜,镜面里映出的他,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手里拿着把骨梳,正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慢慢地梳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