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于无系统处斩神明 > 第2章
青云宗杂役区,位于主峰侧翼的山坳深处,像一块巨大的沾满污渍的补丁,拙劣地缝在仙家福地的锦绣边缘。低矮的房舍挤挤挨挨,大多是用山石和黄泥草草垒砌,屋顶覆盖着发黑发霉的茅草或碎裂的旧瓦。狭窄的巷道泥泞不堪,混杂着牲畜粪便和腐烂菜叶经年累月积攒的污垢,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空气永远湿漉漉,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这里的光线总是昏暗的,即使是在白日,高耸的主峰投下的巨大阴影,也早早地将这片区域笼罩在阴冷的灰暗之中。只有零星几点昏黄的油灯光芒,从破败的窗户或门缝里透出来,如同垂死者微弱的呼吸。
凌昭推开自己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薄木板门时,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尘土、汗水和劣质油脂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房间极其狭小,一床、一桌、一凳,几乎就塞满了所有空间。墙壁是裸露的粗糙石壁,带着阴冷的湿气。唯一的窗户开得很小,糊着发黄的破洞油纸,透进来的阳光吝啬而昏暗。
这里是修真界最底层挣扎求存的角落,是被掠夺者遗忘却又首当其冲承受掠夺恶果的地方。砺剑坪上那场惊心动魄的“神迹”与杀戮,在这里激起的涟漪微乎其微。杂役们麻木的脸上,只有日复一日劳作压榨出的疲惫和空洞。赵元坤?那是云端上的人物,他的死活,与泥泞中刨食的蝼蚁何干?他们更关心的是今天劈的柴够不够分量,挑的水能不能换来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凌昭反手关上木门,隔绝了外面浑浊的空气和隐约传来的某个醉汉含糊不清的咒骂声。他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砺剑坪上强行压抑的恐惧、恶心、愤怒,以及那股几乎冻结灵魂的冰冷扫描感,如同被堤坝阻拦的洪流,此刻轰然决堤!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膝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牙关紧咬,下唇被咬破,一丝咸腥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才勉强遏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嘶吼。
冷汗如同细密的蚯蚓,再次爬满了他的额头和后背,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虚脱般的眩晕。
“系统…毒瘤…掠夺本源…”这些词句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意识。林轩眉心那波动的暗紫色光斑,那深深刺入大地灵脉疯狂吮吸的触手,那被瞬间抽干化为枯槁灰烬的灵脉片段……一幕幕景象在脑海中疯狂闪烁。
尤其是最后那道冰冷暴戾的扫描波纹!它扫过身体的瞬间,凌昭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那绝非错觉!系统察觉到了!它察觉到了自己那短暂的带着杀意的窥探!
“洞真灵目…”凌昭艰难地抬起手,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双眼睛,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此刻最大的催命符!在青云宗,不,在整个被系统荼毒的修真界,能看到真相,本身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原罪!
他必须隐藏!比最不起眼的尘埃还要不起眼!比最温顺的羔羊还要温顺!
“活下去…活下去…”他一遍遍在心底默念,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强烈的生存欲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翻腾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息,身体的颤抖也慢慢止歇。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冰冷,愈发凝实。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墙角那个用几块石头垒砌的简陋土灶旁。灶膛里只有冰冷的灰烬。揭开旁边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罐,里面空空如也,连最后一点糙米渣滓都已被刮得干干净净。
饥饿,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适时地噬咬着他的胃囊。与砺剑坪上直面系统毒瘤的恐怖相比,这凡俗的饥饿感显得如此“亲切”,却又如此残酷地提醒着他现实的窘迫。他只是一个炼气二层的杂役弟子,没有靠山,没有资源,每天辛苦劳作换来的那点微薄贡献,仅仅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勉强吊着一口不被饿死的气。
修炼?那是奢望。灵气稀薄得可怜,打坐一整夜,引气入体的效率微乎其微,连补充白日劳作消耗的精气都嫌不够。更别提购买丹药、功法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没有力量,别说斩除毒瘤,连自保都成问题!林轩那随意一划的淡青色风刃,轻易撕裂金丹护体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凌昭的脑海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洞悉真相的灵目带来的不是优势,而是加速死亡的诅咒!
变强!必须变强!以最快的速度!用尽一切手段!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急迫。凌昭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孤狼。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强迫自己进入修炼状态。青云宗发放的基础引气法诀《长春功》在体内缓缓运转。这法诀粗陋不堪,效率低下,在杂役区这种灵气稀薄之地,更是事半功倍。
意识沉入体内,内视之下,丹田气海空空荡荡,只有几缕淡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雾气在缓缓游移,微弱得可怜。而身体内部,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作,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黄色泽,许多细微的经络甚至出现了干涸萎缩的迹象。
这就是他的根基,贫瘠得令人绝望。
“灵气…”凌昭的意识在体内艰难地捕捉着。外界的灵气稀薄驳杂,如同浑浊的泥水,引入体内的过程极其滞涩、缓慢。
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启了洞真灵目的一丝缝隙——不是去观察外界,而是内视自身!
刹那间,内视的视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模糊的丹田气海和经络网络,在灵目之下变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些被他艰难引入体内的浑浊稀薄的天地灵气,在灵目视野中呈现出驳杂的色彩:大部分是黯淡的灰黄色,代表着土行杂质;夹杂着丝丝缕缕躁动的赤色(火行杂质)阴冷的黑色(水行杂质)等等。这些杂质如同附骨之蛆,缠绕着其中极其稀少代表着纯净灵气的微弱白光。
更让凌昭心头剧震的是,在他自身那几缕淡白色灵力的核心深处,竟然也缠绕着一些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暗紫色丝线!这些丝线极其微弱,远不如林轩体内那般粗壮显眼,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深深地扎根于他自身的灵力本源之中!它们以一种难以察觉的方式,缓慢的持续的从他那本就微薄的本源中,抽取出极其微小的能量颗粒!虽然速度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确确实实是在窃取!是寄生!
凌昭倒吸一口冷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杀意。原来如此!难怪修炼如此艰难!不仅外界的灵气稀薄驳杂,引入困难,连自身辛辛苦苦修炼出的这点微末灵力,也在被这该死的“系统污染”悄然窃取!虽然他现在身上并无系统寄生,但这方天地早已被系统散播的无形“孢子”污染,如同弥漫的瘟疫,无孔不入!每一个修士,只要引气入体,就不可避免地被这种污染侵蚀,成为系统及其宿主潜在的养料来源!
“毒瘤…寄生…掠夺…无处不在!”凌昭心中寒意更甚。这修真界,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
但此刻,灵目内视带来的并非全是绝望!
他集中全部精神,死死盯住一缕刚刚被引入体内混杂着大量灰黄色土行杂质的浑浊灵气。在灵目的绝对洞察之下,那缕灵气内部的结构变得无比清晰!杂质与纯净灵气之间的界限,它们相互纠缠的节点,灵气本身的流动韵律…一切细节都暴露无遗!
凌昭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那缕灵气。按照《长春功》粗陋的法门,他只能粗暴地试图将整缕灵气纳入特定的运行路线,结果自然是阻力重重,大部分灵气在运行过程中因杂质阻滞而溃散。
但现在,洞真灵目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微操”能力!
他的意念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灵目提供的绝对清晰的“视野”指引下,精准地避开了那缕灵气中纠缠最紧密的杂质节点!意念不再是粗暴的推动,而是变成了精妙的“剥离”和“疏导”!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其中相对纯净的那一小部分白色光点,如同在布满淤泥的河道中清理出一条极其细微却畅通无阻的水路!
嗤…
一声极其细微、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轻响在体内响起。
那一小缕被成功剥离引导的纯净灵气,竟然毫无阻滞地汇入了他的丹田气海!虽然量少得可怜,但其精纯程度,远超他平时辛苦引入的驳杂灵气数倍!汇入丹田的瞬间,带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流!
成功了!
凌昭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心脏因为激动而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洞真灵目用于内视修炼,竟然有如此神效!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它不仅能看穿系统毒瘤的本质,更能洞悉自身修炼的每一个细微瑕疵,将原本粗陋低效的功法,强行拔高到一种近乎“入微”的层次!虽然效率依旧受制于外界灵气稀薄的大环境,但至少,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个在绝境中,能让他自身修炼效率成倍提升并尽可能减少被系统污染窃取的途径!
“精纯…剥离杂质…微操引导…”凌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喜。他再次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种全新的依托于洞真灵目的内视修炼之中。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狭小的石屋内,只有他悠长而细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拍门声猛然响起,粗暴地打破了石屋内的寂静!
“凌昭!凌昭!死哪去了?开门!”一个粗犷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更加用力的拍打,薄薄的木板门剧烈地颤抖着,灰尘簌簌落下。
凌昭的修炼瞬间被打断,体内那缕正在小心翼翼引导的灵气微微一滞,险些溃散。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冷意,但瞬间便收敛起来,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迅速起身,走到门边。
打开门,一股浓烈的汗臭和烈酒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穿着杂役管事的灰褐色短褂,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他叫刘莽,是负责管理这一片杂役的小头目,仗着有几分蛮力和一个在膳堂做帮厨的远房亲戚,平日里对普通杂役动辄打骂,克扣口粮是家常便饭。
刘莽一双牛眼瞪得溜圆,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急切,根本没看凌昭的脸,视线直接越过他,在狭小的屋内扫视,仿佛在寻找什么值钱的东西。
“磨蹭什么!”刘莽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凌昭,力道之大,让凌昭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刘莽挤进屋内,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土灶和粗陶罐,最后落在凌昭脸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这个月的‘月例钱’呢?赶紧的!老子还等着去醉仙居翻本呢!”
所谓的“月例钱”,是刘莽这类底层蛀虫巧立名目的剥削。每个杂役每月必须额外上供几枚铜钱或者等值的物品,否则轻则被分配最脏最累的活计,重则找茬毒打一顿,甚至断了口粮供应。
凌昭面色平静,眼神低垂,将一丝冷厉藏在深处。他默默地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三枚被摩挲得发亮的铜钱。这是他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最后一点积蓄。
“刘管事,这个月的。”他将铜钱递过去,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讨好和卑微。
刘莽一把抓过铜钱,掂了掂,脸上横肉一抖,露出极度不满的神色:“就三文?你打发叫花子呢?上个月不是说了这个月要涨到五文吗?你耳朵塞驴毛了?”
“刘管事明鉴,”凌昭微微弯下腰,姿态放得更低,“前些日子在后山清理落石,伤了腿,歇了两天工,这个月的口粮都扣得差不多了,实在…实在拿不出更多了。”他指了指自己那条略显僵硬的左腿,这是事实,只不过伤早已好了大半。
“呸!少给老子装蒜!”刘莽一口浓痰啐在地上,眼神凶狠,“腿伤了?老子看你是皮痒了!没钱?行啊!”他目光再次扫向屋内,最终定格在凌昭床上那床单薄的打满补丁的旧棉被上。
“这破被子看着还能值俩钱!抵了!”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抓那床凌昭仅有的御寒棉被。
凌昭眼底的寒意骤然凝结!这床破被是他熬过漫长寒冬的唯一指望!他猛地侧身一步,看似慌乱,却精准地挡在了床前,脸上堆起更加惶恐的表情:“刘管事!使不得!使不得啊!没了被子,小人这冬天怕是熬不过去啊!求您再宽限几天!小人…小人明天就去后山多打两捆柴火卖了钱给您补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将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懦弱杂役演绎得惟妙惟肖。同时,他悄然开启了洞真灵目的一丝缝隙,飞快地扫过刘莽的身体。
视野瞬间切换成黑白灰的冰冷基底。
刘莽那壮硕的身体在灵视下,呈现出一种黯淡浑浊的灰黄色,代表着他驳杂不堪的体质和微末的修为(勉强算炼气一层)。气血运行呆滞,多处经络堵塞。而在他心口膻中穴的位置,赫然也缠绕着一小团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暗紫色光丝!这光丝比他体内的那些还要微弱,如同风中的蛛网,但它确实存在!并且,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从刘莽那本就稀薄的气血和微弱的生命精气中,抽取出更微小的能量!
刘莽并非系统宿主,但他同样被无处不在的“系统污染”寄生了!这污染如同空气般弥漫,修为越低意志越薄弱的底层修士和凡人,被侵蚀的程度反而可能更深,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察觉和抵抗这种微观层面的掠夺!
“妈的!晦气!”刘莽被凌昭挡了一下,又被那凄惶的哭求弄得有些烦躁。他倒不是真怕凌昭冻死,而是觉得为了一床破被子纠缠浪费时间,耽误他去赌钱。他恶狠狠地瞪了凌昭一眼,扬了扬手中的三枚铜钱:“记住你说的话!三天!三天之内拿不出剩下的两文钱,老子扒了你的皮,再把你扔进寒冰洞里冻成冰棍!”
撂下狠话,刘莽骂骂咧咧地转身,肥胖的身躯挤出门框,脚步沉重地消失在昏暗杂乱的巷道深处。
凌昭缓缓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脸上所有的惶恐和卑微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他摊开刚才递钱的手掌,掌心因为用力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掠夺…无处不在…”他低声重复着,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刘莽心口那团微弱的暗紫色光丝,如同一个微缩且丑陋的警示。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仅仅是修炼的力量,更需要在这片泥泞中挣扎求存保护自己并最终撕碎那些毒瘤!
第二天,天色未明,杂役区还笼罩在黑暗和刺骨的寒意中,凌昭便已起身。
他拿起门后一把磨损严重的柴刀和几根粗糙的麻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他必须去后山打柴,不仅是为了完成每日的劳役,更是为了兑现给刘莽的“承诺”,换取暂时的喘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寻找一切可能蕴含灵气的东西!哪怕是最微末的草木精气!
山路崎岖湿滑,晨露浸湿了裤脚。凌昭的动作却异常敏捷,如同一只熟悉地形的山猫。他避开主路,专挑人迹罕至地势险峻的背阴山谷和峭壁。这些地方,或许能找到一些未被宗门药圃弟子光顾过的年份稍长的普通草药。虽然对修士用处不大,但卖给山下小镇的凡人药铺,也能换得几个铜板。
更重要的是,在洞真灵目的视野下,这些地方或许藏着被常人忽略的微弱的灵气节点!
他小心翼翼地攀上一处陡峭的岩壁,柴刀劈开缠绕的藤蔓。突然,他动作一顿!
在灵目开启的视野中,前方一片被浓密灌木覆盖的岩缝深处,隐隐透出几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淡绿色光晕!这光晕极其内敛,若非灵目,根本无从察觉!
凌昭心中一动,拨开荆棘,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岩缝狭窄潮湿,布满滑腻的青苔。在缝隙底部,紧贴着冰冷的岩石,生长着几株不过寸许高的小草。叶片呈奇异的半透明状,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叶脉中流淌着微不可察的淡绿色光华。
【洞真灵目反馈:未知灵植(濒死)。蕴含微弱木行本源生机(极度精纯)。状态:本源遭受未知力量侵蚀,生机即将断绝。】
灵目的信息直接映入脑海。
凌昭瞳孔微缩。木行本源生机?虽然微弱到极点,但“本源”二字,意义非凡!更关键的是,它正遭受系统污染的侵蚀!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那半透明的叶片。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顽强不屈的清凉生机感,顺着指尖传来,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但同时,他也“看”到了叶片深处,那几缕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暗紫色丝线,如同附骨之蛆,正贪婪地蚕食着那点可怜的绿色生机。
掠夺!连这山野间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也不放过!
凌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愤怒,也有一丝莫名的悸动。他不再犹豫,用柴刀小心地连带着根部的一小块泥土,将这株濒死的小草挖了出来。没有玉盒,只能用一块干净的粗布小心包裹,贴身藏好。他不知道这草有何具体用途,但那点精纯的木行本源生机,或许就是他目前最急需的补充!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呻吟声,顺着山风隐隐传来。
凌昭动作一顿,凝神倾听。声音来自下方山谷更深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眉头微皱。杂役区每日都有人因伤病或意外悄无声息地死去,这并不稀奇。但此刻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让他心中那点刚因发现灵植的兴奋,瞬间黯淡了几分。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在这朝不保夕的底层,任何多余的善心都可能招致灾祸。但鬼使神差地,或许是那株小草带来的生机触动,或许是想看看这绝望的声音是否也与那无处不在的掠夺有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声音的方向,悄然潜行下去。
山谷底部更加阴暗潮湿,堆积着厚厚的腐叶。在一棵半枯的老槐树下,凌昭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蜷缩在腐叶堆里的老人,穿着比凌昭还要破烂的杂役服,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花白的头发沾满了泥污。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皮肤干瘪,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老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浑浊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看向凌昭的方向,里面只剩下空洞和麻木的绝望。
凌昭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断腿的伤势,而是因为洞真灵目下看到的景象!
老人的身体,在灵视视野中,呈现出一种大面积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那是生命本源被过度透支即将彻底枯竭的征兆!而在这种代表着死亡凋零的灰白色泽深处,同样纠缠着那些该死的暗紫色丝线!它们如同附骨之蛆,在老人油尽灯枯的身体里,依旧贪婪地吮吸着最后一点残余的生命力!
更让凌昭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的是老人身下那片厚厚的腐叶层,在灵目之下,竟然也呈现出大片大片枯槁的灰白色!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某种力量强行抽走了!这灰白色的范围,隐隐指向山谷深处某个方向。
“水…给…口水…”老人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的声音,眼神涣散,已是弥留之际。
凌昭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老人灰败绝望的脸,感受着他身下那片被掠夺一空的死寂土地。砺剑坪上赵元坤金丹逸散的景象,林轩体内那疯狂掠夺的旋涡,刘莽心口的寄生光丝,小草中挣扎的生机,眼前老人枯槁的身体和脚下枯槁的土地……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轰然碰撞、串联!
一个清晰而恐怖的链条浮现出来:
系统宿主(林轩)→
掠夺天地灵脉本源

灵脉枯萎,地气衰败

依附于大地的草木生灵生机流逝

底层修士和凡人(如刘莽、眼前老人)被弥漫的系统污染寄生,生命力被持续微窃

最终,在环境恶化(如灵气稀薄、食物短缺)和污染窃取的双重压榨下,加速走向死亡!他们的死亡,残余的生命力,或许又会被更深层次的污染吸收。
这是从世界根基到生灵个体,无孔不入,层层递进的掠夺!是一场针对整个修真界的缓慢而残酷的凌迟!
老人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短促的“嗬…”声,身体猛地一抽,随即彻底瘫软下去,灰败的脸上最后一点生气也消失了。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瞪着上方交错枯死的枝桠。
凌昭站在腐叶堆旁,山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低头看着老人冰冷的尸体,又抬头望向山谷深处那片在灵目视野中呈现出枯槁灰白的地域,眼神复杂。
愤怒吗?有。对系统毒瘤的,对这残酷世道的。
悲哀吗?也有。为这无声无息死在泥泞中的无名老人,也为这被掠夺得千疮百孔的世界。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的觉悟。
在这被系统阴影笼罩的末世里,仁慈是奢侈,也是致命的弱点。他救不了所有人,甚至可能连自己都救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每一线生机,积蓄每一分力量,在这片泥泞中,先让自己活下去,然后变得足够强!
强到能斩断那条掠夺的链条!
他没有去动老人的尸体,只是默默地对着那具枯槁的躯壳微微躬了躬身,算是对一个逝去的卑微生命的最后告别。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山谷,身影重新没入崎岖的山林阴影之中。
贴身处,那株被粗布包裹的叶片半透明的小草,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感。
那是枯萎世界中,一点挣扎求存的微光。是他凌昭,在这黑暗末世里,抓住的第一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