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试图驱散日益浓重的暮色，却只给冰冷的建筑蒙上一层虚假的暖意。林烬带着阿七，像两抹游弋在光明边缘的阴影，快速穿行在愈发拥挤的下班人潮中。
阿七怀里紧紧抱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香气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但他却不敢吃，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那个沉默而危险的背影。
林烬用从黄毛那里“缴获”的零钱，买了最便宜能果腹的食物，又去一家快要打的廉价杂货店买了消毒水、纱布、一卷胶带和一瓶最烈的廉价白酒。剩下的钱寥寥无几。
他没有选择旅馆或网吧那种需要身份登记的地方，而是凭借着前世对这座城市灰色角落的记忆，领着阿七钻进了一片待拆迁的旧楼区。
这里断壁残垣，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衰败的气息。少数几个还有住户的窗口透出昏黄的灯光，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烬选中了一栋最为偏僻的旧楼，沿着摇摇欲坠的防火楼梯，上到了顶层一个废弃的阁楼间。门锁早已锈坏，他一脚踹开，灰尘簌簌落下。
空间不大，布满蛛网，角落里堆着些破烂家具，一扇小窗对着外面杂乱的天线和小片灰蒙的天空。但这里足够隐蔽，暂时安全。
“把门用那个柜子抵上。”林烬吩咐道，声音因疲惫和疼痛而更加沙哑。
阿七连忙照做，费力地将一个破旧的木柜推到门后。
林烬走到相对干净些的角落，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他拧开白酒瓶盖，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撕开校服上衣，露出清瘦却已浮现出大片青紫淤伤的胸膛。老瘸那一脚力道不轻。
没有犹豫，他直接将白酒倒在伤口上。
“嘶——”剧烈的刺痛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牙关紧咬，脖颈上青筋绷起，但他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哼。
旁边的阿七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烧般的痛苦。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面无表情地对待如此可怕的伤势。
用白酒简单消毒后，林烬又用消毒水清洗了一遍，最后用纱布稍微缠绕固定了一下。处理手法的粗糙和高效的矛盾感，让阿七再次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做完这一切，林烬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他拿起一个已经微凉的包子，机械地塞进嘴里，快速咀嚼吞咽，补充着几乎耗尽的体力。
“吃。”他对阿七说了一个字。
阿七这才如梦初醒，狼吞虎咽起来，滚烫的包子馅烫得他直抽气也舍不得慢下来。
林烬吃下一个包子后便不再进食，而是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脑海。
【逆命者系统】
【宿主：林烬】
【状态：轻微骨裂，内脏震荡（已简单处理），重度营养不良，异能未觉醒】
【怨念值：23】
【功能：商城（未开启）、抽奖（未开启）、任务（未开启）……】
【已兑换：基础格斗术（残缺版）】
23点怨念值。依旧少得可怜。
他的意识集中在那几个灰暗的【未开启】功能上，试图寻找激活的条件。
当他的意念触碰到【商城】时，一条极其简略的信息反馈回来：
【开启条件：怨念值达到100点，或完成一次“逆命之举”。】
100点？逆命之举？
前者需要积累，后者则含义模糊。
他又将意念投向【抽奖】和【任务】，得到的反馈同样是【商城功能开启后解锁】。
看来，开启【商城】是目前的关键。
“100点……逆命之举……”林烬在心中默念。获取怨念值的方式他已经初步了解，但“逆命之举”又是指什么？改变原有的命运轨迹？对抗既定的结局？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若论逆命，他重活一世，本身就是在逆天改命。但系统显然不会如此简单地判定。
需要更具体、更强烈的“逆反”行为吗？
他的思绪被窗外一阵隐约的警笛声打断。声音很远，似乎是朝着之前那个黑网吧的方向去的。
黄毛被发现了吗？无所谓，那种人渣的死活没人会真正在意，最多备案了事。在末日降临前，这座城市的秩序还在惯性运转，但底层早已滋生无数系统无法照见的黑暗。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系统。除了主要功能，界面边缘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纹路，像是未激活的附加条款。他的意识尝试触碰。
【检测到宿主强烈探索意愿……权限不足……需更高额度怨念值冲击……或遭遇极端情绪刺激……】
信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更高额度？极端情绪？”林烬蹙眉。这个系统似乎隐藏着更多秘密，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直接。
他退出系统界面，睁开眼。阁楼里很暗，只有窗外远处广告牌的光芒透入一点微弱的色彩。阿七已经吃完了包子，缩在另一个角落，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阿七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敬畏和恐惧，“你打架……好厉害……像电影里一样……”
林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真名。”
阿七愣了一下，低下头：“……没有真名。他们都叫我阿七……因为我是在七号垃圾站被捡到的……”
林烬沉默片刻。末世之中，这样的故事太多。
“想一直吃饱饭吗？”林烬换了个问题。
阿七用力点头。
“想不被欺负吗？”
阿七再次用力点头，眼中闪过渴望。
“那就记住，”林烬的声音在黑暗中冰冷而清晰，“从今天起，能让你吃饱饭、不被欺负的，不是别人的怜悯，而是力量。”
“力量？”阿七茫然。
“要么你自己变得足够强，强到没人敢惹你。”林烬的目光扫过阿七瘦小的身躯，“要么，你就跟在足够强的人身边，证明你的价值。”
阿七似懂非懂，但他听明白了最后一句。他看着林烬，虽然害怕，但一种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是他从未遇到过、甚至无法想象的“强人”。
“我……我能做什么？”阿七小声问，带着一丝怯懦的试探。
林烬看着他：“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对这座城市底层角落的熟悉，就是你的价值。从现在起，留意所有不寻常的事情——奇怪的传言、突然的失踪、夜间异常的声响、或者……某些地方出现的‘病人’。”
他提前埋下伏笔。末日爆发最初总有些征兆，但往往被忽视。
阿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但还是郑重地点头：“我……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和哭喊声，夹杂着粗暴的呵斥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林烬眼神微动，走到小窗边，向下望去。
只见楼下街角，一个穿着城管制服的男人正粗暴地抢夺一个老妇人手中的编织篮，篮子里是一些手工编织的工艺品。老妇人哭喊着跪地哀求，周围有几个围观者，却无人敢上前。
“妈的，跟你说多少次了！这里不许摆摊！没收！”城管态度嚣张，一脚将篮子踢翻，工艺品散落一地。
老妇人的哭喊声变得更加凄厉绝望。
【检测到强烈绝望与怨恨情绪——来源：张翠花（老妇人），情绪强度：高，转化成功，获得20点怨念值。】
【检测到微弱愤怒与无奈情绪——来源：围观路人甲，情绪强度：低，转化成功，获得1点怨念值。】
【检测到微弱愤怒与无奈情绪——来源：围观路人乙，情绪强度：低，转化成功，获得1点怨念值。】
连续几条系统提示在林烬脑海中响起。
怨念值瞬间从23跳到了45！
林烬瞳孔微缩。旁观者的微弱情绪也能被采集，虽然单点很少，但积少成多。而事件中心的当事人，产生的怨念值果然可观！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嚣张的城管身上。
【检测到愉悦与优越情绪——来源：李强（城管），情绪强度：中，负面情绪转化……转化失败。该情绪不符合吸收标准。】
系统冰冷的提示让林烬目光一寒。
不符合标准？也就是说，系统只吸收“负面”情绪，而施暴者产生的“正面”情绪（愉悦、优越）无法被转化吸收。
这系统，果然是扎根于痛苦与怨恨之中。
楼下的闹剧还在继续。城管似乎觉得还不够，指着老妇人的鼻子继续辱骂，言语刻薄。
阿七也凑到窗边，看着楼下的一幕，小拳头不由自主地又握紧了，脸上露出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林烬看着那个城管，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移动的怨念值提取器。
但此刻出手，目标太大，容易惹麻烦。不符合他现阶段隐蔽的原则。
他记下了那张脸。
“弱肉强食，规则只是强者的工具。”林烬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像是在对阿七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愤怒无用，同情廉价。记住这种怨恨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楼下老妇人绝望的怨念，这味道让他体内的系统似乎都微微躁动。
“……这将是未来，最普通的味道。”
他离开窗口，重新坐回黑暗的角落，闭上眼睛，开始尝试按照前世模糊的记忆，引导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气感，锤炼这具枯井般的身体。
时间分秒流逝。
怨念值：45/100。
离商城开启，更近了一步。
离末日降临，也更近了一步。
这座城市沉睡的怨念，正在一点点被唤醒，而他将成为那最终的汇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