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忍者是猎人,是离群的狼,是普通人避之不及又不得不敬畏的阴影;是权贵们厌烦却又需要的爪牙。他们也是猎物,是流浪的狗,是忍族眼中夺食的野物,是忍村心头剜不净的腐肉,杀不绝的虫豸。
兽兵卫不在乎这些嗡嗡作响的定论。力量即是道理,他深谙此道。带着黑蚀众辗转多年,劫掠、受雇、杀戮……只要不去触碰那些盘踞大陆的巨兽——那些真正的忍村——日子便能过得比大多数浪忍滋润十倍。他以为早已参透这忍界夹缝里生存的法则,直到那双昏黄的蛇眸攫住了他。
“唔…有趣的生命。”那阴柔的嗓音带着冰冷的探究,像蛇信舔舐过脊骨,“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灵魂都被那目光剖开审视。兽兵卫引以为傲的、足以横行草莽的力量,在那人面前如同稚童的玩具。
他们被抓住了,玩弄了,最后又被像垃圾一样随手丢弃。
“多少带来点微不足道的乐趣。可惜,不过是些残次品。”男人的声音远去,留下刻骨的冰冷,“若非有烦人的苍蝇紧追不舍,你们或许还能有点别的用处。”
大蛇丸,曾经的木叶三忍,如今的叛忍。如此可怖的存在,面对忍村的追杀,竟也只能狼狈奔逃么……
“我们……找个村子加入吧?”不知是谁在绝望的喘息后,第一个嘶哑地开口。
黑暗里,粗重的呼吸声一滞。
“小忍村安稳,可穷得像沙地里的石头!他们敢收留我们这群人?”有人立刻反驳。
“大忍村?进去就是扒皮抽筋的审问!从最底层的杂鱼做起,看人脸色,把头拴在裤腰带上换那点残羹冷炙?”
窃窃私语如同毒虫啃噬着沉默。加入?寄人篱下?兽兵卫心底翻涌着强烈的不甘和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狂妄的念头。
“那就自己建一个!”兽兵卫的声音斩开嘈杂,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村子!”
于是他们便开始寻找合适的目标,太偏远的地方不好,没什么钱;中间一点的地方不好,太危险;算来找去,茶之国就是个合适的地方,本土远离忍界争端,又因其位置还算富裕,可以养得起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子。
但,直接找上大名是不行的。
兽兵卫选择了野茶坡。他将散沙般的匪徒拧成一股绳——茶山帮。接着,黑蚀众披上海盗的伪装,在通往那崎岛的海路上掀起腥风血雨。商船沉没,贸易断绝,恐慌如同瘟疫蔓延。终于,大名府的使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诸位实力非凡,解我海路之厄,茶之国铭记于心。”使者语调谦恭,眼神却在兽兵卫脸上逡巡,“然而,木叶隐村长久以来与敝国合作甚笃,骤然更迭,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若您能先立下根基,把村子搭建起来的话,”使者压低了声音,“届时任务委托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大名允诺,必会大开方便之门。”
是啊,方便之门。压下了不愿意配合的山葵一家,让和介一家出面,让茶山帮走到明面上。
然后,钱哪里来呢?
建立忍村需要海量的钱!购买忍具,建造据点,招揽人手,这些都要钱,样样都花钱,黑蚀众的那点积蓄远远不够,那就只能控制这座港口,从街头巷口找,从每一个行商浪人身上取。
兽兵卫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远处海风亭旅舍的轮廓在灰蒙的天色下模糊不清。疤脸的守卫队长快速跑了过来,低声汇报着。
他站起身来。
海风亭里只有一个人,那么另外两个就应该是去保护信使了。
首蚀足以对付一般忍村的上忍,却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那大概是出事了。
兽兵卫思索着,首蚀的安危不确认,以他的实力,哪怕不是对手,也不至于战死。而城里的力量现在明确是一个木叶忍者,次郎长那家伙可能还藏了一两个忍者——为什么是一两个,真要有那许多战力,次郎长早该对茶山帮下手了。
要支援首蚀么?继续对信使那一路追加力量?
不!
若是第一时间未能拦截,那么再派人过去也来不及拦住信使。
与其再在拦截上下功夫,不如展现力量
那么现在要做的,只剩下一个——
干掉山葵次郎长那个老东西!只要他死了,那份所谓的“铁证”就成了无主之物,成了山葵家为夺权而捏造的谎言。大名有的是借口把那份东西丢进垃圾桶,甚至反过来斥责山葵家构陷忠良。一切混乱的源头,就会随着次郎长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召集人手,”兽兵卫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对全城进行戒严。”
“大人?这个……理由?”疤脸队长闻言一惊,小心翼翼地提示,额角的汗更多了,“我们在城中的力量,压不住所有人的反弹……”
他们能在城中作威作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城中的其他势力忌惮大名对和介家的“认可”,选择作壁上观,而茶山帮也默契地不去直接触碰那些地头蛇的核心利益。现在突然全城戒严,无异于撕破这层脆弱的平衡,必然会引起各家势力的强烈反弹和戒备。
兽兵卫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如同两口寒潭,只倒映着窗外山葵家方向的轮廓,其中翻涌的杀意凛冽如刀,让疤脸把后面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哼,”兽兵卫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哼,“就是要他们警惕。”
疤脸队长一愣,随即猛地明白了过来。
戒严令一出,那些地头蛇、行会头目们,第一时间只会以为茶山帮这群无法无天的强盗要发疯,要趁乱洗劫。他们必然会把所有人手紧急收拢回自家产业和宅邸,紧闭门户,严防死守。在这种恐慌和自保的氛围下,无论山葵次郎长平时有多少盟友,此刻都无法出手援助。
突袭山葵一家,需要的是精锐,是真正的力量。那些茶山帮的普通山匪,除了虚张声势、制造混乱吸引注意之外,在真正的忍者交锋中,不过是碍手碍脚的炮灰。他们的作用,仅仅是把水搅浑,把所有的“鱼”都吓得缩回自己的洞里。
“是!是!属下明白了!马上去安排!”疤脸队长再不敢多问一句,深深低下头颅,转身疾步退了出去,皮靴踏在朽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腰间的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
陋室内重新陷入昏暗与死寂,只有风呜咽着从破窗灌入。兽兵卫缓缓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山葵次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