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中旬,福建莆田。
天空像一块烧得发白的巨大铁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砂砾感,肺里,闷得人眼前发晕。
“叮咚——!”
“尊敬的旅客们,欢迎您到达莆田站!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
广播女声带着程式化的甜腻,在嘈杂的人声和车轮与铁轨摩擦的余音中回荡。
林宁背着鼓鼓囊囊、沾了些许旅途尘土的深灰色大型露营背包,随着人流艰难地挤下了车。
脚踩在滚烫的水泥站台上,那股熟悉的、几乎要将人烤化的热意立刻从鞋底窜了上来。
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瞬间渗出的汗珠,长长地、带着一丝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
两个月了。
距离那个在2013年广州七月酷暑街头、莫名穿越的荒诞起点,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
离开哪都通广州临时办事处时,口袋里揣着那张蓝色的临时备案卡,但与之相伴的,是比穿越之初更加深切的穷困潦倒。
魂穿后原主那点可怜的积蓄早已在流浪和饥饿中消耗殆尽。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对一个刚刚踏入异人世界、体内炁流尚如涓涓细流般的“萌新”来说,生存是摆在眼前最冷酷的现实。
所幸,他并非一无所有。那源自灵蕴痕迹的金手指,在绝境中为他撬开了一丝缝隙。
最初的日子,是在广州老城区那些阴暗潮湿的桥洞下度过的。
直到有一天,蜷缩在街角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在闷热傍晚卖力弹唱、面前吉他盒里零星散落着几张纸币的街头艺人。
那人指法生涩,歌声嘶哑,但当他集中精神,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的炁去感知时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破旧的木吉他上,残留的灵蕴痕迹如同被激活的星尘,
向他传递着前任主人无数次练习留下的指法记忆、和弦转换的诀窍、甚至是对不同音色的微妙掌控感!
灵蕴痕迹,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宁像个幽灵,游荡在旧货市场、琴行门口,甚至垃圾堆旁。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些被遗弃、被使用的旧乐器:
断了弦的吉他、蒙尘的手风琴、掉了漆的萨克斯管……
每一次触碰,都像打开了一扇尘封的记忆之门。
无数或清晰或模糊的演奏片段、技巧要点、音乐感悟,如同潮水般通过灵蕴痕迹涌入他的脑海。
这并非简单的复制粘贴,更像是一种深度的、触及本源的“共情”与“回溯”,
让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汲取着这些乐器所承载的“演奏之道”。
当饥饿再次如约而至,他终于鼓起勇气,用身上仅剩的几块钱租了一把最便宜的吉他,开始了天桥下的卖唱生活。
没有技巧的炫技,只有笨拙却精准的复刻。
指尖拨动琴弦,流淌出的,是几年后才会在网络上爆火的旋律——《成都》、《消愁》、《起风了》……
这些尚未诞生的音符,在这个2013年的夏夜街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击人心的力量响起。
路人惊奇的目光,吉他盒里渐渐增多的零钱,给了他最初的喘息。
然而,这种“异常”很快落入了某双一直带着几分戏谑关注的眼睛里。
“哟,这不是走狗屎运成为异人的小家伙吗?改行当街头艺术家了?”
油腻的花衬衫,锃亮的光头,标志性的调侃腔调——正是哪都通广州临时办事处的负责人,黄伟杰。
他叼着烟,抱着胳膊,像看动物园里新奇的猴子一样打量着林宁。
这让林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暴露金手指了?还是单纯的“例行关注”?他强作镇定,一边弹唱一边含糊其辞。
出乎意料的是,黄伟杰并未深究他“创作”的来源。
这个外表油腻、行事风格跳脱的光头男,对音乐似乎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敏锐和欣赏。
饶有兴致地听了几首,甚至还跟着节奏轻轻晃动着那颗卤蛋般的脑袋。
“曲子……有点意思。”
一曲终了,黄伟杰弹了弹烟灰,眼神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点认真。
“网上完全搜不到,自己写的?”
林宁含糊地点点头。
“啧,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本事。”
黄伟杰摸着下巴,似乎做了个决定
“行吧,算你小子运气好。认识几个……嗯,‘圈子’里搞音乐的,水平还行,就是缺好本子。
你这几首,我帮你牵个线问问价?”
黄伟杰的“牵线搭桥”,效率高得惊人。
几天后,几份保密协议和版权转让合同就摆在了林宁面前,交易的对方是个在普通人世界籍籍无名、但在本地异人圈小有名气的“小偶像”。
价格谈不上天价,但对当时的林宁而言,十几万的收入,无异于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它终结了桥洞下的露宿生涯,让他购置了必要的行装——比如身上这个结实耐用、装满了帐篷、睡袋、压缩干粮和少量工具的露营背包,更让他拥有了追寻力量、改变命运的第一块敲门砖。
而此刻,这块敲门砖指向的地方,就是福建莆田。
从还没穿越前,林宁就对逆生三重这门功法念念不忘了。
现在有这个金手指了,怎么说也要去试一下。
挤出嘈杂闷热的出站口,刺目的阳光让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莆田站外,出租车排着长队。
随意拉开一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绿色出租车后门,坐进开着冷气的车厢,顿时感觉从炼狱回到了人间。
“师傅,去这个地方。”
林宁掏出新买的iPhone
4S,点开一个保存好的地址截图,递给前排的中年司机。
这笔买手机的钱花得肉疼,但在这个国产手机系统优化稀碎的时代,实在是不想去重新体会了,只能挑贵的用了。
话说,滴滴打车这个时期居然还没覆盖莆田?
林宁这边递着手机,一边暗自思索着。
司机接过手机,眯着眼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了然!
“哟,这地儿?小伙,你怎么也要去这荒山野岭啊?前几天也拉了好几拨去那儿的,都说是什么……瞻仰啥仙人的风采?”
中年司机大叔咧着嘴,带着点本地人看外地人瞎折腾的调侃笑意,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
林宁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最近很多人去吗?”
故作随意地反问,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冷的金属边框。
这地址是他泡在异人论坛圈子里,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一个自称是“地方志爱好者”的老用户那里旁敲侧击打听来的。
打着“仰慕民国时期大盈仙人左若童先生风采”的旗号,言辞恳切,听起来人畜无害。
毕竟,三一门早已成为历史尘埃,旧址只剩断壁残垣,
只要不是被圈地开发,理论上不会引起那位“一生无暇”的陆老爷子的特别关注。但现在看来……
“可不是嘛!”司机大叔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车子汇入车流。
“就前些天,一拨接一拨的,有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也有看着挺有派头的中年人。不过啊,”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听我后来拉回来的几个抱怨,说那破地方,就剩几堵烂墙和满地杂草了,啥仙人风采?毛都没见着一根!白跑一趟!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