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未散。一辆半旧的青布骡车驶出秦府侧门,车上坐着秦默、陈细柳和周平。
“少爷,咱们真去那李云峥的老家?”周平赶着车,忍不住回头问。
秦默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袍,望着车窗外萧索的街景:“嗯。李家洼。离,离城三十里。”
陈细柳抱着一个小巧的药箱,安静地坐在一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专注。
骡车刚驶出城门不远,拐上通往李家洼的官道岔口,就被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钱有荣那张堆满笑容的胖脸从车窗里探出来:“哟,这不是秦二少爷吗?真是巧遇啊!”
崔子元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捻着胡须,笑容和煦:“秦公子这是要去何处?若是不急,不如移步城中‘醉仙楼’?钱老板做东,咱们小酌几杯,也好叙叙旧?”
秦默示意周平停车,推开车门下车,对着二人拱了拱手:“钱老板,崔,崔先生。秦某有要,要事在身,不便耽搁。叙旧改,改日吧。”
钱有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哎呀,秦公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您如今可是清州府响当当的人物!前途无量啊!只是”
他话锋一转,小眼睛里精光闪烁,“这前程嘛,光靠自个儿埋头苦干可不行!得有人提携,有人铺路!”
崔子元接口道:“正是!秦公子大才,屈居秦家庶房,受那嫡母兄长的排挤打压,实在是明珠蒙尘!宝祥斋虽小,却最是惜才!若秦公子愿意,钱老板和我崔子元,愿倾尽全力,助公子早日脱离桎梏,一飞冲天!”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实不相瞒,镇国公寻子一案,宝祥斋亦在暗中查访。若秦公子肯与我们联手,共享线索,互通有无以公子之智,加上宝祥斋之力,何愁此案不破?”
“届时,功劳簿上,必有公子浓墨重彩一笔!知府大人面前,也定会为公子美言!这清州府讼行魁首之位指日可待!”
钱有荣连连点头,胖脸上满是热切:“崔先生所言极是!秦公子,机不可失啊!跟着秦锐那草包,能有什么出息?只有跟着我们,才能走捷径!早日出人头地!”
秦默沉吟片刻,嘶哑的声音在风中响起:“钱老板,崔,崔先生,好意心,心领。只是,秦默身为秦家子弟,行事自有章,章法。”
“秦,秦家‘青阳魁首’的金字招牌,是几代人的心,心血。维,维护秦家利益,是秦默分,分内之事。不敢,亦不能,行此背,背弃之举。”
“你!”钱有荣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恼羞成怒,“秦默,你别不识抬举!一个结巴庶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王氏和秦锐能把你踩在泥里一辈子!”
污言秽语喷出,周平勃然大怒,猛地从车辕上跳下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姓钱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秦默却抬手拦住了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沉黑的眸子,冷冷地钉在钱有荣那张扭曲的胖脸上。
“钱老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秦默如何,不劳费,费心。”
他话音刚落,官道旁几个挑着担子、原本在路边歇脚的农人猛地站了起来!
领头的是个黑红脸膛汉子,正是昨日给秦默送鸡的柳树屯村民。
他指着钱有荣,怒声骂道:“姓钱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秦状师?!秦状师替俺们穷人写状子,分文不取!”
“你宝祥斋呢?黑心烂肺,专替有钱人坑害俺们!上次俺们村老李头那地契官司,就是被你们坑得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