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
清早，沈珮玉喝过药后吩咐紫苏，“替本宫簪发。”
紫苏以为要出门透气，劝道，“娘娘身体不好，不若休养两日再出去散心吧。”
“就是要身体不好，若身体好了，去颐华宫当靶子么。”
“娘娘去请安？”
沈珮玉对镜着铜镜描眉，面色如常，“每日妃嫔去向皇后请安，这不是理所应当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叮嘱道，“脸上的粉厚些，争取看上去面色不要这么苍白，至于头饰，素一些就好。”
紫苏应是，只是动手绾发时，她有些心不在焉，总是绾不好。
发髻又一次歪了。
她连忙请罪，“奴婢无能。”
“从前都是李嬷嬷为娘娘绾发的……”紫苏声音低了下去。
李嬷嬷，沈珮玉的奶嬷嬷，沈家出事之后，她身边所有从沈家来的丫鬟嬷嬷全被裴玄禛遣散了，只留了一个紫苏。
她拨弄着妆盒中的银钗，嘴角的笑泛着几分自嘲，“留在我身边有什么好，委屈你了才是。”
她自己都朝不保夕，何苦要连累那么多人。
紫苏抹了抹眼泪，“奴婢不委屈，奴婢一直都是小姐的人，死也是小姐的鬼！”
“行了，也不是生离死别，一大早哭成核桃眼，待会怎么去颐华宫？”沈珮玉拉她起来。
紫苏方要为主子梳发，采蘋便进了殿，自告奋勇道，“娘娘，奴婢曾为容德太妃梳发，不若让奴婢一试。”
“嗯。”
不得不说，采蘋的手很巧，没多久的功夫就绾好了一个飞仙髻，坠以双银流苏，沈珮玉挑了一朵芙蓉花簪在一侧。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眼尾微微挑起便足以让人失神，唇色浅淡却透着天然的嫣红，装扮素雅却又不失分寸。
就是这弯弯柳叶眉画得歪了几分，看上去有些突兀，沈珮玉很满意。
“采蘋，你跟着本宫去颐华宫，紫苏，你留在清宁宫。”
“是。”
她带着采蘋到颐华宫时，皇后还在梳妆，三三两两的宫妃站在廊下等着，萧淑妃也未至。
裴玄禛东宫时的旧人也不多，皇后和萧淑妃不在，沈珮玉的位分算是剩下嫔妃里第二的，另一位便是九嫔之一的许昭容，高她半阶。
见她走近，原本还在谈笑的几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曹美人翻了个白眼，“竟然还有脸出来，真是不知羞耻。”
也不知道这沈氏有什么本事，沈家都这样了，她还能安然无恙高居九嫔之位，简直是荒唐！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廊下里，任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曹美人是忘了前几日怎么跪在清宁宫向本宫请罪的么？”沈珮玉紧了紧披风，弯起的眸子泛着冷意，“想在颐华宫也跪一跪，本宫愿意成人之美。”
“你！”曹美人一噎，想到皇后和萧淑妃对沈珮玉的恨，她闭了嘴，等着看这个女人的笑话。
这出头鸟吃了瘪，其余人也都有自知之明，没去讨那个没趣。
于是在廊下等候的一柱香时间里，沈珮玉耳根子还算清净。
陈皇后听见外面的动静这么快就歇了，她暗骂曹氏蠢货，“请她们去正殿。”
“是。”
正殿之中，众人按照阶品站在各自的位置前，沈珮玉是左侧第二位，凤椅左下首便是萧淑妃的位置。
“皇后娘娘驾到——”
众妃嫔整理衣冠，齐齐下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陈皇后一身彰显身份的明黄色凤袍，因在先帝孝期，她没穿正红色的衣裳。
待她坐在凤椅上，看着众妃跪地，就连曾经她要仰望的沈珮玉如今都要拜她，心底涌起无比的畅快。
但视线触及左下首空着的位子时，脸上笑容一僵。
这个萧淑妃！
顿了几息，她才开口，“妹妹们都平身吧，赐座。”
“谢皇后娘娘。”
谢恩后方坐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娘娘，今日臣妾见沈充媛面色红润，不像是身体虚弱的样子，可见前几日的告假，全是幌子，怕是沈充媛对皇后娘娘心有不满呢。”
沈珮玉看了一眼对面说话的许昭容，东宫的几年，自己树敌还真不少。
陈皇后拿着腔调，向沈珮玉发难，“沈充媛，许昭容所言，可是事实？你假意称病，对本宫心有怨言？”
“臣妾的病是太医院徐太医所诊，娘娘有疑问，不妨召徐太医一问便知。”沈珮玉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陈皇后就厌恶极了她这副傲骨，哪怕如今两人身份颠倒，却仿佛她这个皇后是妾，她沈珮玉是正妻一般！
曹美人迫不及待接话，“谁人不知徐太医是陛下的御用太医，沈充媛此举不就是推诿责任么。”
沈珮玉微微挑眉，笑而不语。
陈皇后闭了闭眼，胸口起伏。
这个蠢货。
全后宫的人都知道陛下驾临清宁宫，还召了徐太医问诊，不用这个蠢货重复一遍！
“徐太医的医术自然没问题，应当是沈充媛身强体壮，恢复得好罢了。”陈皇后不阴不阳说了一句。
她清了清嗓子，端着皇后的架子，道，“入秋天气转凉，你们应当注意身体，莫要像萧淑妃和沈充媛一般身体抱恙，日后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姚婕妤上赶着拍皇后马屁，谄媚一笑，“娘娘泽披六宫，仁德宽厚，不似那些小家子气之人，善妒又心狠，是咱们六宫姐妹的福气。”
说着，还暗暗瞥了一眼沈珮玉，说的谁不言而喻。
沈珮玉把玩着手上的翡翠镯子，闻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姚婕妤所言有理，皇后娘娘是那么的心胸宽广，依本宫看，日后你生了十个八个皇子，哪怕位分不够不配亲自抚养，一并放在颐华宫嫡母膝下，皇后娘娘那也必然尽心尽力，视若亲生。”
她无辜地看向上首脸部不断抽动的陈皇后，莞尔一笑，“皇后娘娘，臣妾说得对么？”
十个八个妃嫔所生的皇子，陈皇后隔应都能隔应死，还亲自抚养？这群贱人也配！
想出生享天下荣华，母凭子贵？
他们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