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苏雪的审判日,我飘在法庭的最高处。
无期徒刑。
因为她那颗有病的心脏,她连死刑都不配。
她被法警拖拽出去的时候,还在尖叫着那个杀手的名字,疯癫地笑着,说自己是无辜的。
我看向旁听席。
大哥,二哥,三哥。
他们并排坐着,像三座沉默的石雕。
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灰。
他们看着苏雪,更像在看一面镜子,照出了自己扭曲、愚蠢、残忍的嘴脸。
我曾以为,真相大白时,我会看到他们痛哭流涕,会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忏悔。
可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只是麻木地接受了这一切。
原来,他们的心,早就跟着那个叫苏雪的谎言,一起死了。
庭审结束后,大哥递交了辞呈。
他没有再见任何人,只是抱着父母的骨灰,订了最早一班飞往异国的机票。
他以为换个地方,就能逃离我的影子。
他以为远远地逃开,就能洗刷掉他亲手将妹妹推入地狱的罪孽。
可我知道,我的冤魂,会成为他后半生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梦魇。
二哥被吊销了行医执照。
他那双曾被誉为“上帝之手”的手,因为做了伪证,沾满了洗不掉的污点。
他去了最偏远的山区,做了一名赤脚医生。
用那双给我植入钢钉、却又否认钢钉存在的手,去救赎那些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以为这是赎罪。
多可笑。
他救再多的人,也换不回我的孩子。
他治再多的病,也治不好他烂到骨子里的心。
三哥出院后,把自己锁进了画室。
他再也不画山水,不画飞鸟。
一面又一面的墙壁,被他用血红的颜料,画满了我的脸。
笑着的,哭着的,绝望的。
每一张脸,眼睛里都流着血。
他日日夜夜对着我的画像,一遍遍抚摸,一遍遍呢喃。
“放放三哥错了”
“是三哥对不起你”
他的基金会,帮助了无数被冤枉的人。
可他再也画不出一张笑脸。
他的世界,只剩下永恒的、血色的悲伤。
我的头七。
顾淮安穿上了我们原定结婚时,他要穿的那套白色礼服。
他将我们十八岁时买下的小公寓,布满了白色的玫瑰。
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也是我死前,最厌恶的花。
他点燃了火。
我们所有的合照,在我亲手为他织的毛衣上,在那些见证过我们爱情的信物上,燃起熊熊烈
火。
火光映着他惨白的脸,竟有一种诡异的圣洁。
他在为我们的爱情殉葬。
他在演一场盛大而深情的独角戏。
演给谁看?
演给我看。
火光渐熄,满地灰烬。
他拿起那个装着剧毒的药瓶,和我被灌下毒药时,一模一样的药瓶。
他对着空气,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放放,我来陪你了。”
他喝下毒药,倒在了那片灰烬里。
身体蜷缩着,像一个等待母亲拥抱的婴孩。
他死了。
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我看着这人间惨剧的落幕,心中一片空茫。
我的仇报了。
我的孩子,妈妈来陪你了。
一束光从天而降,温暖地笼罩着我。
我的灵魂开始变得轻盈,缓缓上升。
再见了,这肮脏的人间。
可就在我即将触碰到那片光亮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惊恐地回头。
顾淮安的灵魂,正站在那片灰烬之上,脸上带着满足又疯狂的微笑。
“放放,你看。”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现在,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我拼命挣扎,可那束温暖的光,却离我越来越远。
我的身体,被他一点点,重新拖回这片禁锢我的地狱。
我的报复,成了我们永不分离的诅咒。
我的毁灭,才是他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