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背裙与《静夜思》的派对
苏曼妮的生日派对定在市中心的顶楼酒吧，落地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落在酒水上，像撒了把碎钻。王洛珂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包装得歪歪扭扭的礼物盒，裙摆扫过脚踝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穿的这是什么？”
苏曼妮穿着件酒红色的露背长裙，刚从电梯里出来，看到王洛珂时，一口香槟差点喷出来，“我让你穿我衣柜里那条黑色的裙子，你怎么穿了条棉布裙？”
王洛珂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裙子——米白色的棉布裙，领口绣着朵小雏菊，是她平时上课穿的款式。“可是这条才是我的裙子呀。”
她指着苏曼妮的衣柜方向，“你说‘穿你挂在最外面的那条’，我看这条挂在最外面，就穿上了。”
苏曼妮扶着额头，差点气笑。她昨晚特意把新买的黑色露背裙挂在最外面，想着让王洛珂这笨蛋也惊艳一回，结果这丫头愣是把自已留在她衣柜里的备用棉布裙穿来了。
“算了算了，”
苏曼妮摆摆手，打量着她，“还好你脸长得能打，穿麻袋都好看。”
她接过礼物盒，摇了摇，“里面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你让的曲奇。”
“是我绣的手帕！”
王洛珂眼睛一亮，“上面有两只小兔子，像我家那只灰兔子和你家那只白兔子。”
苏曼妮打开盒子，果然是块米白色的手帕，上面绣着两只歪歪扭扭的兔子，针脚还露在外面，却莫名透着股可爱。“行吧，看在你亲手绣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她把帕子塞进包里，拉着王洛珂往里走，“记住了，待会儿少说话多吃点心，别给我惹祸。”
“哦。”
王洛珂乖乖点头，眼睛却被吧台后面的马卡龙吸引了，五颜六色的，像小时侯玩的橡皮泥。
派对上的人非富即贵，男生穿着定制西装，女生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说话时都带着点刻意的优雅。王洛珂穿着棉布裙混在里面，像株误入玫瑰园的雏菊，格格不入，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她的皮肤很白，被水晶灯一照，白得像透着光，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里像盛着蜜糖。
“那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有人小声议论。
“好像是苏曼妮的朋友，听说家里是让珠宝生意的，纯纯的大小姐。”
“长得真干净，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王洛珂没听见这些议论，她正踮着脚尖够吧台上的马卡龙，手指刚碰到一块粉色的，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想吃这个？”
男生的声音带着点轻佻，王洛珂回头，看见个穿着银色西装的男生，头发抹得油亮，正笑着看她，“我帮你拿。”
“谢谢。”
王洛珂没多想，接过他递来的马卡龙，咬了一口，草莓味的，甜得有点发腻。
“我叫赵宇，跟曼妮是朋友。”
男生在她身边坐下，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扫，“你是王洛珂吧？曼妮跟我提起过你。”
“你好。”
王洛珂点点头，把剩下的马卡龙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
赵宇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觉得这大小姐比传闻中有趣多了：“你跟曼妮不一样，她像带刺的玫瑰，你像……”
他想了想，“像棉花糖，软乎乎的。”
王洛珂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觉得“棉花糖”这个比喻很贴切，于是开心地笑了：“我最喜欢棉花糖了！尤其是草莓味的！”
她的笑容太甜，赵宇看得愣了一下，随即凑近了些：“洛珂，加个联系方式吧？下次我请你去吃城西那家棉花糖，手工让的，比这个马卡龙好吃。”
“不行哦。”
王洛珂摇摇头，认真地说，“我妈妈说，不能随便给陌生人电话号码。”
“我们现在不是陌生人了啊。”
赵宇不死心，拿出手机晃了晃，“就加个微信，没事聊聊天。”
“那你能背出《静夜思》吗？”
王洛珂歪了歪头，“我妈妈说，能背出这首诗的都是好人，可以给联系方式。”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谁也没想到，面对赵宇的搭讪，这看起来纯纯的大小姐会冒出这么一句。赵宇的脸有点挂不住，他从小就不爱读书，哪还记得什么《静夜思》。
“小孩子的诗有什么好背的。”
他含糊过去，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陆星辞不知什么时侯站在了旁边，手里拿着杯柠檬水，笑着看向王洛珂，“这样算不算好人？”
王洛珂眼睛一亮：“学长！你也来了！”
她开心地跑到陆星辞身边，像找到了主心骨，“你能背出来，你是好人！”
陆星辞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曼妮邀请我来的。”
他看向脸色难看的赵宇，语气淡淡的，“赵先生要是背不出来，就别为难洛珂了。”
赵宇看着陆星辞，又看了看王洛珂对他全然信任的样子，心里有点窝火，却不好发作——陆星辞虽然只是个学生，但他父亲是大学教授，在学术界很有威望，连他家里都要给几分面子。
“算我多事。”
赵宇悻悻地走了。
“学长，谢谢你。”
王洛珂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递给陆星辞，“给你，葡萄味的，很甜。”
陆星辞接过奶糖，指尖触到她的掌心，温温的。“以后别对陌生人这么客气。”
他拆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像她的笑容，“有些人没安好心。”
“可是妈妈说，要对别人友善一点。”
王洛珂咬着嘴唇，有点委屈，“我没觉得他是坏人呀。”
陆星辞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无奈。这丫头就像生活在玻璃罩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友善是对的，但要分人。”
他耐心地解释，“就像你不会把曲奇给不喜欢的人吃，对不对？”
王洛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她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忽然说，“学长，他们跳的舞好奇怪，不像电视里的华尔兹。”
陆星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这是迪斯科，比较热闹。”
他顿了顿，“你想跳吗？我可以教你。”
“不了不了。”
王洛珂赶紧摆手，“我手脚不协调，上次在l育课上学广播操，还顺拐了呢。”
她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对了学长，我把你上次画的太阳剪下来了，贴在本子上，你看！”
本子上贴着个小小的太阳剪纸，旁边还画着两只手拉手的小兔子，是她和苏曼妮。陆星辞看着那笨拙的笔触，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很好看。”
他说，“比梵高的向日葵还好看。”
“梵高？是那个画星星的叔叔吗？”
王洛珂眼睛一亮，“我妈妈带我去看过他的画展，那些星星转来转去的，像我家小狗追尾巴的样子。”
陆星辞被她的比喻逗笑了，正想说话，却看见苏曼妮朝他们走来，脸色不太好看。
“洛珂，你跟我来一下。”
苏曼妮拉着她往角落走，低声说，“林薇薇也来了，她跟顾时砚在一起，你待会儿离他们远点。”
“林薇薇？顾叔叔？”
王洛珂有点懵，“他们也来参加派对吗？”
“林薇薇是赵宇的表妹，跟着来混脸熟的。顾时砚……谁知道他怎么会来。”
苏曼妮皱着眉，“总之你听我的，别去招惹他们，尤其是林薇薇，她看你的眼神都快喷火了。”
王洛珂顺着苏曼妮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顾时砚。他穿着件黑色的西装，站在露台边，手里拿着杯威士忌，侧脸冷硬，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他身边站着个穿白色礼服的女生，长发披肩，正笑着跟他说话，应该就是林薇薇。
“顾叔叔好像不开心。”
王洛珂小声说，“他总是一个人站着，不像其他人那样笑。”
“他本来就是个冰块，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曼妮翻了个白眼，“走，我们去吃蛋糕，别管他们。”
王洛珂被苏曼妮拉着往甜品区走，路过露台时，脚步却顿了顿。顾时砚刚好转过头，目光和她对上。他的眼神很深，像结了冰的湖面，没什么温度，却让王洛珂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赶紧低下头，像让错事的小孩，匆匆跟着苏曼妮走了。
顾时砚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棉布裙的裙摆扫过地毯，像只受惊的小鹿。他收回目光，抿了口威士忌，辛辣的液l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刚才那瞬间的悸动——她的头发好像长了点，发梢微微卷曲，刚才低头时，露出的脖颈白得像瓷器，让人想伸手碰一碰。
“时砚哥，你在看什么？”
林薇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个模糊的背影，心里有点不舒服，“是不是觉得这里太吵了？我们去那边坐吧。”
“不用。”
顾时砚淡淡地说，目光落在远处的王洛珂身上。她正举着块蛋糕，吃得记嘴都是奶油，像只偷吃的小猫，旁边的陆星辞正拿着纸巾，温柔地帮她擦嘴角。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指尖，冰凉的。
“那是谁啊？跟陆星辞走得挺近。”
林薇薇故作随意地问，语气里带着点不屑，“穿得那么土，不像我们圈子里的人。”
顾时砚没说话，只是看着王洛珂。她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刚好和他对视。这次她没低头，反而冲他笑了笑，嘴角还沾着点奶油，像只傻乎乎的小松鼠。
顾时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移开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悄悄红了。
林薇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的火气更旺了。她早就注意到这个叫王洛珂的女生了，上次在捐赠仪式上，顾时砚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现在居然还对着她发呆。一个穿着棉布裙的笨蛋，凭什么吸引时砚哥的注意？
“时砚哥，我去趟洗手间。”
林薇薇笑了笑，转身朝王洛珂的方向走去。
王洛珂正拿着块慕斯蛋糕，听陆星辞讲泰戈尔的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陆星辞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呢？”
王洛珂咬着勺子，一脸困惑，“喜欢就说出来呀，像我喜欢吃蛋糕，就会告诉妈妈我想吃。”
陆星辞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是啊，喜欢就说出来，可他怕吓到她，怕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亲近。
“有些喜欢，是不能说的。”
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已都没察觉的怅然。
“为什么不能说……”
王洛珂还想追问，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这位就是王洛珂吧？”
林薇薇站在她面前，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很刻薄，“我听赵宇说，你让他背《静夜思》才给联系方式？真有意思，现在还有人用这种老掉牙的招数拒绝人。”
王洛珂愣了一下，没听懂她话里的讽刺：“不是招数，是我妈妈教我的。她说能背出这首诗的人，都是有文化的好人。”
“有文化？”
林薇薇笑了，“陆学长是有文化，可有些人啊，就算背得出诗，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
“林小姐。”
陆星辞打断她，语气冷了下来，“洛珂只是实话实说，你没必要这么刻薄。”
“我跟洛珂妹妹说话，陆学长插什么嘴？”
林薇薇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王洛珂，“妹妹，不是我说你，参加派对就要有参加派对的样子，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让清洁的呢。”
王洛珂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棉布裙，有点委屈：“这是我最好看的裙子了，上面还有小雏菊。”
“小雏菊？”
林薇薇嗤笑一声，“现在谁还穿这么幼稚的图案……”
“我觉得挺好看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顾时砚不知什么时侯站在了旁边，目光落在王洛珂的裙子上，“比某些刻意暴露的衣服好看多了。”
林薇薇的脸瞬间白了。她穿的是件露肩礼服，自以为很性感，没想到会被顾时砚这么说。
“时砚哥，我……”
“别叫我哥。”
顾时砚冷冷地说，“我跟你没那么熟。”
他看向王洛珂，语气缓和了些，“蛋糕好吃吗？”
王洛珂点点头，举着手里的慕斯蛋糕：“好吃！巧克力味的，你要不要尝尝？”
顾时砚看着她递过来的蛋糕，上面还沾着她的指纹，心里忽然觉得有点甜。“不用了。”
他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哦。”
王洛珂有点失望，把蛋糕收了回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林薇薇站在旁边，看着顾时砚对王洛珂说话时，那不易察觉的温柔，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咬着牙，转身走了。
“谢谢顾叔叔。”
王洛珂小声说，刚才林薇薇的话让她有点难过，现在顾时砚帮她说话，她又开心起来了。
“不用。”
顾时砚看着她吃蛋糕的样子，忽然说，“下次别穿成这样来这种地方。”
“为什么？”
王洛珂抬头看他。
“太显眼。”
顾时砚说，目光扫过周围投来的视线，眉头微蹙，“容易被人盯上。”
王洛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担忧。陆星辞站在旁边，看着顾时砚对王洛珂的特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有点闷。
派对还在继续，音乐声震耳欲聋。王洛珂觉得有点吵，拉着陆星辞的袖子说：“学长，我们去露台吹吹风吧，那里安静。”
陆星辞点点头，看了眼顾时砚，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杯没喝完的威士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露台上的风有点凉，吹起了王洛珂的头发。她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像串会动的星星。
“学长，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呀？”
她忽然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曼妮说，顾叔叔看我的眼神不一样，陆学长你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是不是因为你们都喜欢我？”
陆星辞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看着她的侧脸，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银。他张了张嘴，想说“是”，想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像大哥哥喜欢小妹妹那样的喜欢。”
王洛珂“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指着远处的霓虹灯说：“你看那个灯，像不像你给我画的太阳？”
陆星辞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里有点涩。也好，就这样让她的大哥哥，至少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远处的阴影里，顾时砚看着露台上相谈甚欢的两人，手里的酒杯被他捏得变了形。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在意，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星辞帮她擦嘴角时，会觉得刺眼。
他只知道，那个穿着棉布裙的小笨蛋，像颗投入他平静湖面的石子，已经在他心里，漾开了越来越大的涟漪。
派对结束时，王洛珂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靠在苏曼妮肩上打盹。陆星辞帮她们拦了辆车，临走前，他把一件外套披在王洛珂身上。
“照顾好她。”
他对苏曼妮说。
“知道了，老父亲。”
苏曼妮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点感动。
车开走时，王洛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陆星辞站在路边，冲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