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顾南乔推着沈司堰出去时,看到了被保镖围在中间的江叙白。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憔悴。
年少时的他,就算是在福利院打架,面对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孩子,被打得头破血流,眼里也带着亮晶晶的狠光。
是个不服输的狼崽子。
后来他成了高高在上的江少爷,更是没人敢为难他。
可是如今,看着顾南乔围着披肩推着沈司堰出来,他的脸色却一刹黯淡下去。
“小乔儿我来带你走,”他哑声道,“你不用跟着这个残废。”
顾南乔脸色一冷:“注意你的言辞。还有,你吵到我丈夫休息了。”
江叙白看着她陌生的神色,无端心底泛冷。
小乔儿对他疾言厉色为了维护另一个人。
顾南乔歪头看他,唇角冷冷勾起:“怎么,江念念又犯了什么头疼脑热,让你找我寻仇来了?”
“还是她又受了什么伤,要来给我留个一样的?”
她看他的眼神,警惕、疏离、防备,还有不加掩饰的恨意。
这不对。
这不应该是小乔儿看她的眼神。
她看他的眼神,柔软、信任、热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这一瞬,他突然觉得委屈。眼眶充血,声音发哽——
“小乔儿,对不起”江叙白嘶哑道,“我他妈就是个蠢货。江念念不是我亲妹妹,我以为的妈也不是我亲妈他们骗了我这么多年”
“那如果是呢?”顾南乔说。
江叙白一怔:“什么?”
“如果江念念就是你亲妹妹,江夫人就是你的生母,”顾南乔轻声说,“她们做的一切,就都有理了?”
“江夫人对我冷嘲热讽,我就活该受着?”
“江念念害得我退学、让我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在你身边陪着你,就理所应当?”
“她’开个玩笑’,就可以把杀人犯塞进我的车里我也要忍气吞声,附和你’她只是个小孩子’?”
顾南乔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江叙白,是这样吗?”
江叙白揪着自己的领口,腰都弯了下去。
他只觉得呼吸不畅。
“我错了,小乔儿,”他哑声道,“我从没有过家人我不知道”
顾南乔撇开脸,神情漠然。
“回去吧,江叙白,”她说,“我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你的,也没心力找你要账讨债。我们两清。”
“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打扰我的生活了。”
“不,”江叙白抬眼,急切道,“小乔儿,我把他们都赶出去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家人、什么妹妹,没有谁能再为难你。”
“小乔儿,跟我走吧。你知道沈家是什么人家?他们有多少种磋磨人的法子?你孤身一人,在沈家待不下去的”
“她不是孤身一人。”沈司堰冷冷道。
沈司堰抬眼,镜片后目光冷沉:“至少在沈家,没有人敢用刀割她的手。她是我妻子,做什么都堂堂正正,不用迁就任何人。”
江叙白冷笑一声:“你在的时候能护着她。但万一你活不了多久你不在了之后呢?”
顾南乔厉声道:“江叙白!”
沈司堰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好问题,”沈司堰平静道,“首先,我肯定比那些好勇斗狠的二世祖活得久。其次,若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遗嘱早就已经拟好,一旦我身故,信托基金也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沈家无论是谁——叔伯长辈,甚至我母亲,都无权干涉这一点。”
江叙白咬紧了牙,浑身都在发抖。
他是横冲直撞厮杀的兽,比不过这种铺陈全局的毒蛇。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沈司堰比他更像顾南乔的同伴。
“那你的家人呢?”江叙白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瞪着他咄咄逼问,“你的家人会喜欢她吗?一个福利院走出来的小模特,没资源没背景没靠山,沈家不会刁难她吗?”
这个问题,不用江叙白问。
沈司堰已经用行动给了答案。
他平静回答:
“她有我。”
江叙白有时候会恨自己太了解顾南乔。
他懂得她的每一个微表情、细微的肢体语言。
所以他看得出,顾南乔相信他。
他就要失去她了她真的选了别人,不要他了
灭顶的绝望渐渐侵蚀理智。
就在这时,别人远远听到了沈司堰母亲的声音。
“阿堰啊,妈妈拿来了一只老参,给你炖药膳要当心身体呀,你这新婚妻子也不上心”
顾南乔瞳孔一缩:“别过来!”
晚了。
江叙白已经暴起,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枚小刀片,扑过去抵在了沈母脖子上。
沈母手里精美的人参礼盒摔落在地。
“让顾南乔跟我走,我就放了她,”江叙白咬牙切齿,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沈司堰,你的母亲和妻子二选一,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