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座师是哪位啊?”方清扬低头撇了一眼周泉,对就是那种不屑的撇了一眼,然后用一种上位者的语气缓缓问道。
“晚辈惭愧,晚辈是天佑元年恩科县试第三十九名,座师是,”周泉羞愧地说道。
楚云发誓,他是真的看到了周泉羞愧,不是那种迎奉配合方清扬的表情,而是发自内心的羞愧和自卑!
他虽然不知道周泉实际年龄,可看样子怎么也得五十岁往上了,可方清扬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周泉一口一个晚辈说得自然无比,方清扬听得也是一副理所当然,周围人也没有任何意外,当然,还是除了楚云。
“哦,原来是曾前辈座下的弟子,说来惭愧,我与你座师曾前辈同为天保十年府试发解,只因在家中丁忧三年,未能与曾前辈一同进京复考,实属憾事。”
别看方清扬嘴上说着惭愧啊,遗憾啊,可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自豪。
楚云不明白,因为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个时代的纪年法,和后世公元多少年不一样,这个时代用的是皇帝年号纪年法,比如他们刚才说的天保十年,天佑元年。
楚云以前就吐槽过,怪不得君子礼、乐、射、御、书、数中有‘数’呢,就是为了计算年份用的。
而且听方清扬话里的意思,他和周泉的座师是同一批举人,怎么人家考中了他没考中反而更加骄傲呢?
楚云不知道,方清扬却是值得骄傲,他不是因为学识不够没考中进士,而是丁忧。
这在魏朝是一种光荣,一种独属于读书人的光荣,父母过世子女当返回原籍守制二十七个月,方清扬却坚持了三年为父母丁忧放弃科考,足以让方清扬在士林中留下美名。
当然,这肯定独属于读书人,而且是家境富裕的读书人,或者是举人、官员,因为丁忧时要结草庐与侧,就是在父母墓地附近搭个草棚子独住。
没有娱乐项目,不能工作,最多就是读读书,换成普通家庭别说住草棚子会不会冻死,就光吃饭不干活这一条就不允许。
不过楚云现在最希望的是让方清扬赶紧滚,如果他没有出现过最好。
因为他原本指望方清扬这家伙能帮自己一把,帮他们解了眼前的困局,可方清扬一上来就跟人家比学历,把个周泉打击得体无完肤,没看人家老周那脑袋都快杵地里了吗。
楚云在这一刻还有那么一丝丝同情周泉,不过很快楚云就开始担心起自己来了,一会儿方大爷显摆够了转身一走,他们母子还有李博就是周泉现成的出气筒。
还好这次没有往楚云担心的方向走,不然楚云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结束短暂而不快乐的穿越生活了。
“方孝廉只是尽孝丁忧,只要孝廉丁忧结束定能高中皇榜。”周泉低着头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方清扬终于谈到主题了,这一刻楚云泪流满面,感动坏了。
周泉赶紧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让楚云意外的是周泉说得很客观,没有一点添油加醋。
“原来如此,这孩子也是出于孝道替父感谢挚友,你就不必为难他了,让他进去吧。”方清扬看了看楚云转身对周泉说道。
“这个,”周泉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嗯?”方清扬见周泉没有答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带着不满的单音节。
“方孝廉明鉴,不是晚辈不答应,通判大人到怀州督导团练还未回来。”
“哦,原来如此,小友你听到了,赵太泉外出公干未归,你过些时日再来吧。”方清扬看着楚云说完就准备离开。
楚云听到方清扬的话愣了一下,不是说赵炳然吗?赵太泉是谁,不过看到方清扬要走楚云立刻惊醒过来。
“方叔叔!”谁都没想到,楚云突然一个箭步冲到方清扬身边一把抱住方清扬的大腿。
画面如此熟悉,李博感触最深。
“今天如果不是方叔叔出面,我母子肯定要被为难,我一个男孩子也就算了,母亲如果被抓入大牢,总之方叔叔的恩情小子没齿难忘。”
“孩子快起来,有叔叔在他们不会为难你们了,今后你当恪承你楚家祖训,继承你父之衣钵发奋读书,你父在天之灵定会慰藉。”
方清扬看着楚云心中生出一股同情,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
他从楚云的话里听出了楚云的感激是真诚的,这么小一个孩子丢进大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好说。
再有张氏,一个女子真的被关进大牢,作为举人的妻子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尽!
因为大牢这种地方女人一旦进去,不用想也知道会遭遇什么,清誉肯定尽毁,除了自尽别无出路。
“你去找人将楚夫人护送回府,如果有半点差池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方清扬转身对着李博说道。
他不认识李博,但丝毫不影响他对李博发号施令,李博也没有什么不适,反而拿出银钱找人找马车送张氏回家。
自己则屁颠屁颠有重新跑回来,李博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
“叔叔恕罪,小子这次来除了感谢赵通判外,还想厚着脸皮想赵通判求个差事。”
“嗯?据我所知你楚家祖训是家中子弟皆要读书明理,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能说出如此不孝之言!”方清扬听到楚云的话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怒斥道。
“叔叔有所不知,我家为了给父亲筹集后世已经将家中积蓄花费殆尽,原本家中还有五十几亩薄田勉强可以供家中子弟读书。”
“只是知府公子因父亲连累被契丹人所害,为表歉意大伯将家中五十亩田产赠予知府大人,现在家中只靠大伯在大名县书写换来微薄收入,剩下几亩薄田产出微薄只够,”
“方孝廉,此处风大能否请孝廉移步府衙!”周泉听楚云说的那些话后背发凉,赶紧岔开话题。
周泉作为知府刘彦海的心腹,自然知道楚家给知府送田产的事,可这种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楚云这个该死的小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
最要命的是当着方清扬说出来,这件事必须阻止,不然刘彦海名声尽毁,仕途也到头了,他作为刘彦海的心腹,那也肯定受牵连。
“不用,有什么话就当着乡亲们说清楚,遮遮掩掩成何体统!”方清扬一把打开周泉的手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