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陆梵音打了个喷嚏。
哪个奸贼又在背后算计本宫?!!
她揉了揉鼻子,结果不小心手上的纸灰弄黑了鼻尖儿。
殷凤城在暗处见了,浅浅一笑。
他饶了她了。
但是不会放过“她”!
陆梵音总算在宫中平安度过一天一夜,到了晚间,可以休息几个时辰。
但因置丧而非宴请,命妇众多,永宁宫又地方有限,所以命妇们都被安排在偏殿休息,数人一间屋。
地位高的,自然可以有床榻休息,有人主动过来伺候奉承。
地位低微的,便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陆梵音被安排与王氏、林相夫人余氏,以及林相族中四个命妇一屋。
表面上看,大家都算亲戚了。
实际上,给了旁人刁难她的机会。
余氏的族妇用碎银打点了引路宫女,关了门,睨着陆梵音。
就算在宫里不敢声张,她们今晚也要给这死丫头点颜色瞧瞧。
他们家玉颜,是相国与夫人的掌上明珠,却因为她,不但成了别人家的平妻,还一进门就不受夫君宠爱。
相国夫人岂能容她!
余氏被簇拥着坐在床上,有人揉肩,有人捶腿,不动声色,远远打量陆梵音。
王氏巴巴地搬了小凳坐在下首,矮了别人一大截,又回头呵斥:
“清梦,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相国夫人在此,你杵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拜见?”
她生怕在亲家母面前落了短处。
陆梵音给自己的牌位跪了一整天,正在揉膝盖,闻言,抬起眼皮子瞅了眼那边。
“见过相国夫人。”她懒洋洋应付了一句。
既没起身,也没行礼。
“你!没家教!”王氏起身想去揪人过来。
“算了。”余氏道,“从小没爹没娘的,又是罪臣之女。可怜见儿的,随她吧。”
说着,摆弄着手中的茶盏。
“四德者,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缺一不可。她一无是处,自有她的命数。亲家母啊,人再善,也不需普度众生。就是可怜星河那孩子,终生幸福险些给耽误了。”
王氏生怕露了怯,给人笑话出身低,又是填房继室,慌忙坐下陪笑,“夫人说的是。”
过了会儿,晚饭送来了。
因着守孝,全京城戒酒肉荤腥,宫中哭灵的,也明面上要求过午不食。
但殷凤城怕这些平素养尊处优的命妇们真饿死、累死一个两个在宫中,反而更麻烦,便命人额外打点一顿宵夜。
太监送来的,是一些精致素点和银耳羹,还有两桶热水,供盥洗之用。
余氏早就饿得头晕了,看那食盒中的点心,直扶着额角皱眉。
这么少,这么素!
不过,她还是挑了其中的牛乳红豆糕。
“嗯,味道还不错。”
王氏听了,立刻将自己那一份奉上,“夫人,我这里还有一份,您请。”
余氏还客气一下,“亲家母不用点吗?”
王氏:“我不饿!”
余氏很满意,也不客气了。
但她旁边伺候的同族命妇却不乐意了。
这王氏太能卖乖,让她们如何表现?
于是,立刻有人去了陆梵音那边,“你这么胖,想必也不需要再吃了吧?”
说着,将她刚打开的食盒给拿走了。
陆梵音低头看看自己的胸:
本宫很胖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说她胖?
她回头,见余氏坦然拿了属于她的红豆糕,直接吃了。
吃完还道:“剩下的,送回吧,别饿着人家。”
身边族妇立刻奉承:“长嫂心善,不计前嫌,真是我们学都学不来的。”
于是,她们又把余氏吃剩下的,给陆梵音送了回去。
顺便又将房屋中间的炭盆挪去了余氏脚下。
余氏坐在床边,还笑吟吟望着陆梵音:“吃吧,别饿着。”
陆梵音这一边没了炭,愈发得冷。
她索性也不吃了,一言不发,站起来,面无表情,去了门口,拎起刚送来的热水桶,径直朝床边那一堆女人快步走过去。
余氏觉得有点不妙,但还没想到有多不妙。
哗——!
一大桶热水,将那六个妇人,全部扬了个通透。
“啊——!沈清梦,你这个贱人!你疯了吗!!!”王氏咒骂。
陆梵音依然面无表情,扭头又拎了一桶水:
“来而不往非礼也。伺候相国夫人和母亲洗个热水澡,不用客气!”
那几个被淋的,上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眼睛都还没睁好,都不晓得该往哪儿跑。
又“哗——”地,被淋了一头。
陆梵音咣啷啷丢了水桶,一脚踹开门,出去了。
二月的天,六个妇人被热水淋过,很快身上就变得冰凉。
余氏还穿着孝衣,如白毛落汤鸡,牙根子打颤,指着王氏骂:
“你你你们将军府教出来的好儿媳!”
偏殿里顿时闹哄哄的,还惊动了禁军。
但长公主丧期,妇人之间的纷争,扰乱宫闱,是大忌。
余氏不想给自家相爷添麻烦,便只道是不小心弄翻了水桶,将事情遮掩过去了。
但这个仇,她是连带着女儿那一份,记得死死的。
陆梵音从偏殿出来,肚子又饿,又烦躁,爬上个假山,望着凤鸾宫的方向,轻轻一叹。
平日里这个时候,凤鸾宫该是灯火通明了。
可现在,一片死寂。
那里的人,也全都因她而死了。
殷凤城这个狗东西!
早晚要让他抵命!
正想着,身后响起狗东西的声音,“沈夫人夜班三更,不好好休息,在这里看月亮吗?”
陆梵音翻了个白眼,委屈道:“给婆婆欺负了,没地方去。”
殷凤城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只油纸包,“先吃点东西。”
陆梵音也不客气,她是真饿了。
“你这登徒子大晚上不睡觉,在宫里乱跑,又想骚扰哪个良家妇女?不怕被禁军抓了,砍了脑袋?”
殷凤城笑,“能砍我脑袋的人,还没出生呢。”
“吹牛皮。”陆梵音打开油纸包,第一眼看见她最爱吃的蜜荷酥。
但是她忍着口水,拿了旁边的莲蓉包。
殷凤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人不大,火气不小。”
陆梵音吃东西,眼眸转了两转:他又贴过来做什么?
殷凤城指着凤鸾宫的方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陆梵音塞得满嘴都是糕点,摇摇头。
殷凤城偏着头看她,“想不想住在那个地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梵音又摇摇头。
殷凤城意味深长一笑,“比起被困在将军府中,与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日日受人欺凌,坐等容颜老去。我想你会更喜欢荣华富贵。”
陆梵音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有些呆萌地看着他,一脸茫然:本宫自然喜欢,但是,你不会是想要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殷凤城伸手,帮她将鼻尖上那一点黑灰擦了,“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立刻飞上枝头,变凤凰!”
陆梵音将嘴里的糕点咽了,“我又不傻,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条件呢?”
殷凤城收了脸上的笑意,“很简单,做我的女人,听我的安排。不出一年,泼天的王权富贵,全都是你的。”
陆梵音冲他粲然一笑,甚是明媚,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