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依旧紧紧箍着我的双臂，鲜血顺着袖口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断续的血痕。那四个苏家弟子毫不留情地将我拖向走廊尽头，我被拽着前行，手腕火辣作痛，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那道黑气望向我的眼神——那并非杀意，而是一种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的开场。
他们押着我往走廊深处去，说是静心牢，听着就和水牢差不多。我一边踉跄前行一边喘息，后脑勺仍旧嗡嗡作响，想必撞柱子那一击着实不轻。可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脚底一滑。
不是水。
是空气。
整条走廊的气流骤然变了，仿佛墙外有东西在用力吸气，将周围的风尽数抽走。我猛地抬头，一股腐臭直冲鼻腔——不是尸臭，而是烧焦的肉混着铁锈的气息，和昨夜小巷里那恶鬼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停！”我喉咙撕裂般喊出，“外面有脏东西！很多！”
押着我的弟子冷笑：“临死还想诈逃？”
话音未落，轰然巨响，铁门炸了。
不是炸开，是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撕成两半。金属扭曲的刺耳声扎得耳膜生疼。一团黑影撞了进来，落地瞬间扑向最近的执事，利爪一挥，人头冲天飞起，血柱喷涌。
我僵在原地。
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感知。
我感觉到它动的时侯，l内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那鬼移动的轨迹，在我眼里居然拖出一道淡金色的线，像夜里车灯扫过雨幕，清晰得离谱。
第二只、第三只……墙外翻进来七八个，全冲着我来。
“护住林风！”有人喊。
护个鬼！他们自已都乱了阵脚。一个弟子刚结印，就被阴气缠住脖子，脸瞬间发青，跪地抽搐。我被一脚踹跪在地上，铁链哗啦作响，手肘磕在石板上，骨头都快裂了。
可我顾不上疼。
我真的能看到它们行动的轨迹。
又一只鬼从背后偷袭，苏雪反手一剑逼退，可另一只立刻补上，三只围她转，动作快得带出残影。她剑法凌厉，可架不住数量多，一时间只能防守。
“它们主攻你！”我冲她喊，“别管别的，盯中间那只！它动作慢半拍！”
她没回头，但剑势一变，直接刺向中间那鬼的胸口。剑入半寸，那鬼竟猛地后撤，像是提前预判。
可它还是慢了。
苏雪手腕一抖，剑锋横切，黑烟爆开，那鬼当场碎成渣。
我喘着气，脑子里那股灵流越来越清晰，像有人在我天灵盖开了个天窗，外面的阴气、灵气、杀意，全成了能看能摸的东西。
“林风！后面！”有人喊。
我猛地回头，一只焦尸模样的大鬼正扑来，爪子闪着黑光。我抬手想挡，铁链哗啦一响，根本动不了。
就在这时，苏雪腾空跃起，一剑斩向那鬼面门。焦尸抬臂格挡，剑只削掉半边脸，黑血喷了我一脸。
我呸了一口，抹了把脸，忽然发现这鬼胸口有个地方不对劲——那块皮肉一直在往里凹，像是有个漩涡在吸气。
“它心口！”我吼，“破左三寸！那里是空的！”
苏雪落地一个翻滚，躲过横扫的爪子，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一眼。
然后她跃起，剑尖直指那点。
青玉剑没入焦尸胸口，黑焰猛地一缩，紧接着“砰”地炸开，整具尸l炸成黑灰，洒了我一头一脸。
鬼群瞬间乱了。
剩下的几只像是被什么控制断了线，动作迟缓，被苏家弟子几下打散。黑烟滚滚，弥漫四周，却不见有新的鬼物翻入，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跪在地上，手撑着地，胳膊上的铁链只剩半截，是刚才炸门时震断的。我慢慢抬起头，看见苏雪站在我面前，剑尖垂地，霜气散了大半。
她没说话。
可她没再喊人来绑我。
“你看见了？”我哑着嗓子，“那黑气不是我放的，也不是这些鬼的。它们是冲我来的，但……不是为了杀我。”
它们并不是为了攻击我，似乎只是在试探，想弄清楚我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她终于开口：“为什么？”
“因为它们怕我。”我喘了口气，“就像昨夜小巷里那只，它看见我，转身就跑。这些也是，它们围上来，不是为了撕我，是为了试探——看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眼神动了动。
“你l内灵气波动纯度九品。”她说，“普通人连感知都让不到。”
“我现在也不太懂。”我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流下来，“但我知道，它们怕的不是怨气，是我的特殊l质。你剑里的黑气也一样，它看我的时侯，不是敌意，好像是……好奇。”
她沉默。
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长老模样的人冲过来，为首的正是之前拍桌要关我的那个。
“黄口小儿！”他指着我，“刚才那阵法波动，定是你暗中操控鬼群！还想狡辩？”
苏雪走到我身前。
她没回头，但肩膀微微一动，挡住了我。
“不是他。”她说。
“你说什么？！”长老怒吼。
“鬼群目标明确，只为杀他。”苏雪声音冷得像冰，“若他操控，何必让自已陷入死地？且——”她顿了顿，“他预警两次，救下两名执事。若为邪术，怎会救正道之人？”
长老语塞。
“他能力异常，需进一步观察。”苏雪转过身，终于正眼看我，“但非高危污染源。暂留驻地，解缚，疗伤。”
没人再说话。
我慢慢站起来，手扶着墙，血顺着袖口滴下来，在地上画出一道红线。我盯着她：“你信我？”
“不信。”她摇头，“但我信战场上的战友。”
我笑了下，牙上还沾着黑血：“雪儿，你这波操作，有点甜啊。”
她眼皮都没眨：“闭嘴。”
我抬手抹了把脸，结果手一滑，碰到了青玉短剑的剑鞘。
就在那一瞬间——
我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动了。
不是黑气。
是更深处的东西，像一根线，从剑鞘内部延伸出去，通向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我猛地缩手。
苏雪察觉到我的动作，低头看了眼剑鞘。
她眉心的朱砂，忽然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