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背贴着便利店的玻璃门,冷得像被钉在冰柜里。刚才水洼里那个眨眼的倒影还在脑子里打转,可眼下更邪门的是——整条街的灯,全灭了。
不是跳闸那种渐暗,是唰一下,齐刷刷地黑。连路灯都像被人掐了电源,一盏没留。雨早就停了,但空气里突然飘起一层白霜,黏在脸上,凉得发麻。
我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了。
不是鬼那种阴森森的爬行感,是压。像一块万吨巨石悬在头顶,随时会砸下来。我脖子后面的凉意又回来了,这次不是残留,是活的,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是有根线在拽我回头。
我不敢动。
可就在这时侯,地面的积水开始动了。
一圈圈涟漪,从远处荡过来,规律得不像风吹的。每一道波纹经过,水面就结一层薄冰,咔咔作响,像有人踩着冰面走来。
我咬牙,强迫自已抬头。
十米外,一道人影站在路中间。
雪白的长裙,高马尾,眉心一点红。她没打伞,也没穿雨具,可身上一滴水都没有。最吓人的是她脚下——那片积水已经冻成了一条冰道,直通到我面前,像是专程给我铺的红毯。
她抬眼。
我就跟被刀刮了脸一样,整个人一激灵。
“站住。”
声音不大,甚至没带情绪,可我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不是我怂,是那话里带着股劲儿,像是直接钻进耳朵里炸开的冰碴子。
我下意识就想跑。
刚抬脚,她指尖一弹,一道黄符纸凭空出现,啪地贴在我胸口。我没感觉到疼,但胸口猛地一闷,像被水泥糊住了呼吸。
“你l内灵气乱窜,阴气入脉,刚接触过高危邪祟,还想跑?”她开口,语气跟说“你鞋带开了”一样平静,“别逼我动手。”
我喘着粗气,脑子嗡嗡的:“我救个人也犯法?你们这什么规矩?好人有罪,恶鬼逍遥?”
她没理我,一步踏前,冰面咔地延伸一截。她抬手,指尖在我手腕上一划,一道青光闪过。
我低头。
手腕内侧,赫然浮出一道黑印,五根手指的痕迹清清楚楚,指节发青,像是从地底下伸出来的手留下的。
我愣了。
这是……那鬼碰过我的证据?
我喉咙发干:“这……这就能说明我是邪修?”
“不是说明。”她收手,符纸化作飞灰,“是你身上残留的怨气值,够触发三里内所有结界警报。苏家监测到异常波动,我来查源头——你就是那个源头。”
我脑子一炸:“等等,你们监测?结界?你们是哪个部门?警察局新成立了驱魔科?”
她冷冷看着我:“你连自已是什么都不清楚,还敢质疑执法?”
“我清楚得很!我是普通市民,昨晚加班到两点,今早救了个快被啃死的人,结果现在被个穿古装的女人堵在街上说我是妖魔鬼怪!”我吼出声,声音都在抖,“你们有没有人性?有没有天理?”
她眉头一皱,袖子一抖。
一道银光从她袖中窜出,像蛇一样直奔我手腕。
我本能地一偏头,那东西擦着我耳朵飞过,啪地钉进身后的玻璃门,竟是一条细长的符索,末端还在微微扭动,像活的一样。
我瞪大眼:“你这是要捆我?!”
“不配合,就强制押送。”她语气没变,“你若清白,调查后自会放你。若你是邪修傀儡,魂灯一灭,直接归墟。”
“归墟是啥?火葬场新套餐?”我冷笑,“你们这算什么?私设公堂?抓人不问证据?”
她终于动了。
一步,两步,走到我面前三尺才停。冰霜在她脚下蔓延,我脚底一凉,低头一看——积水已经冻住,我的鞋底被冰死死黏住。
“你能避开我第一道缚灵索,反应不错。”她看着我,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普通人让不到。”
“我就是普通人!”我挣扎着抬脚,冰纹裂开一道缝又迅速冻结,“救个人怎么了?那家伙都快被吃光了,我不上谁上?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是不是都站旁边录像发朋友圈?”
她忽然抬手,剑鞘轻点地面。
咚。
一声闷响,我脚下一震,整片冰面瞬间加厚,膝盖都被压得弯了半寸。我闷哼一声,差点跪下去。
“你救人的行为本身无错。”她终于说了句像人话的,“但你l内灵气波动异常,且与邪祟接触后未让净化,已成潜在污染源。苏家有权介入调查。”
“潜在?就因为我觉得鬼怕我?这也能定罪?”我喘着气,“你们是不是抓不到真凶,随便找个背锅的?”
她盯着我,忽然道:“你刚才,为什么能避开符索?”
我一愣:“啥?”
“符索轨迹偏转七度,你侧头的时机,精确到毫秒。”她眯眼,“你没修炼过?”
“我连修炼是啥都不知道!”我吼,“我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毕业论文写的还是‘短视频平台用户粘性分析’!你们是不是查错人了?隔壁老王天天在家烧香拜狐仙,你们不去抓他?”
她没笑,但眼神动了动,像是……有点想笑又憋住了。
就这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她虽然冷得像冰箱,但不是疯子。她是认真的,按规则办事的。
可问题是,她的规则,我根本不懂。
我喘着气,看着她:“……你要带我去哪?”
“临时驻地。”她收起剑鞘,转身,“你若无事,三日内放你。若有问题——”
她顿了,没说完。
但我知道,那后半句不是“教育一下”,而是“处理掉”。
我站在原地,脚还冻在冰里,心里却突然冒出一句:“这不就是都市传说里的‘被神秘组织带走’吗?知乎高赞帖没骗人,真有这事儿!”
她忽然回头:“想通了?”
“没想通。”我苦笑,“但我现在动不了,嘴炮也打不过你,不跟你走还能咋样?等天上掉个外星人救我?”
她没接话,袖子一挥。
那条银色符索再次游出,这次绕过我手腕,轻轻一勒,冰面裂开,我脚终于自由了。可符索另一端缠在她手腕上,像条听话的狗链。
“走。”
她转身就走,步伐极稳,裙摆不晃,像是踩在刀尖上走路都不带抖的。
我踉跄两步跟上,手腕上的符索凉得刺骨,像是贴了块冰。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问:“你们苏家……到底是什么组织?国家特批的?还是江湖门派?”
“你很快会知道。”她头也不回。
“那我能问个问题不?”
“说。”
“你这身衣服,是汉服吧?现在穿这个上街,不怕被当成拍短视频的?”
她脚步微顿。
三秒后,淡淡回了一句:“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冻住。”
我闭嘴了。
不是怕,是识时务。
这女人太狠,一句话能把你冻成冰雕,还能让你觉得她是为你好。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空荡的街上,路灯还是没亮,但月光透了出来,照在她背上,那柄青玉短剑在鞘中微微发亮,像是在呼吸。
我盯着那光,忽然问:“你刚才……是不是有点想笑?”
她没回头。
但我清楚地听见,她低声说了句:“你这怨气值,搁这儿演《午夜凶铃》呢?”
我一愣。
这……这不是我脑子里吐槽的原话吗?!
我瞪大眼:“你读心?!”
她终于侧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有冷,有审视,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不是读心。”她说,“是你嘴没把门,刚自言自语了三遍。”
我脸一红。
完蛋,我什么时侯养成自言自语的毛病了?!
我低头,想掩饰尴尬,却忽然发现——地上的影子,只有我一个。
没有她的。
我猛地抬头。
她还在走,月白长裙,高马尾,眉心朱砂。
可地上,干干净净,像她根本不存在。
我喉咙一紧,刚想喊,她忽然停下。
“怎么?”她问。
我张了张嘴,最终没说。
算了,这女人能让我脚底结冰,让她没影子也不奇怪。
我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这届反派,连影子都省了是吧……”
她耳朵动了动。
我立刻闭嘴。
她继续走。
我跟在后面,手腕上的符索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我——别耍花样,你已经被标记了。
风起了。
她袖口一扬,符索收紧,我踉跄一步,差点撞上她背。
她没回头,只留下一句:“再废话,就把你倒着绑走。”
我闭眼,心里默念:
老子只是想活命,怎么搞得像在闯关一样,好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