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尘埃在斜射的晨光里悬浮,像被冻住的金粉。
就在这死寂得能听见心跳回声的空间里,一场生死较量轰然引爆。
陈天宇手腕轻旋,乌木折扇“唰”地展开,玄铁扇骨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手臂微扬,折扇带着破空的锐响刺出,扇尖绷得笔直,像极了蓄势已久的灵蛇猛地探首,精准锁向温羽凡的咽喉。
扇未至,风先至。
那股裹挟着内劲的森冷气流擦过颈侧皮肤时,温羽凡清晰地感觉到汗毛根根竖起,像被冰锥扫过的草丛。
他几乎是本能地动了——左手腕画圆,太极劲意如墨滴入水,瞬间在身前晕开一道无形的力场。
掌心刚触到扇尖,柔劲便顺着竹骨缠了上去,像水流绕石,不硬抗,只轻巧一引。
“嗤——”折扇的轨迹被带得偏开半寸,擦着温羽凡的耳廓掠过,扇面扫起的风刮得他耳尖发麻。
同一秒,温羽凡的右手已如惊雷炸出。
掌心腾起淡蓝色的电弧,“龙雷劲”三个字仿佛随着掌风炸响在空气里。
那掌力裹挟着裂帛般的轰鸣,刚猛得像开山巨斧,直劈陈天宇心口,连周遭的尘埃都被掌风掀得翻卷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天宇的手腕诡异地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那柄还在震颤的折扇骤然回抽,“啪”地贴在胸前。
扇面瞬间绷紧,素白的纸面在掌力冲击下剧烈震颤,像被狂风扯动的琴弦,却连一道褶皱都没起。
无数道银丝般的内劲顺着扇骨蔓延,像蛛网捕住飞虫,将龙雷劲的爆发力一点点卸向四周。
温羽凡只觉掌心的刚猛力道如石沉深潭,刚触到扇面便被层层化解。
“好个内劲化劲!”温羽凡喉间溢出一声赞叹,指尖却已变掌为钩。
五指关节错动时,擒龙爪的劲气陡然爆发,如淬了钢的铁索横空掠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锁陈天宇握扇的腕脉。
陈天宇眼睫微颤,折扇“唰”地收于身后,露出的胸膛在晨光里泛着单薄的白——他竟然为保折扇而空门大开。
温羽凡哪肯放过这机会?
左脚向前踏进一步,鞋跟碾过水泥地发出“咯吱”轻响,右拳裹着龙吟般的劲风,直捣对方胸口。
拳风未至,已将陈天宇胸前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就在拳锋即将触到布料的刹那,陈天宇的身体突然向后仰倒。
腰背几乎贴到地面之时,他左脚猛地蹬向地面,“咚”的一声闷响里,整个人竟像离弦之箭般贴地倒射而出,拖着一道残影滑出三米远。
温羽凡的拳头砸在空处,空气被拳风击打地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他刚要提步追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地面的影子在旋转……
陈天宇竟用手掌猛击地面,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如陀螺般旋转着弹射而回!
右腿绷得笔直,脚尖带着螺旋的劲气,如毒龙出洞,直指温羽凡的丹田。
脚尖未至那劲风先一步扫过小腹,温羽凡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衣料被气劲割裂的“嘶啦”声,一股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
“游龙步!”温羽凡低喝一声,脚踝猛地拧转。
身体像被风吹动的柳条,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避开,堪堪躲过那记毒龙钻。
“好身法!”陈天宇旋身收招时,乌木折扇的扇骨在掌心轻轻叩出“笃笃”轻响,金丝眼镜后的眉峰微挑,镜片反射的晨光里,讶异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细碎的涟漪。
温羽凡落地时足尖在水泥地上碾出半圈浅痕,鞋跟蹭过碎石的“咯吱”声里,他屈腿活动脚踝,感受着筋络里尚未散尽的麻意。
喉间溢出的浊气混着灰尘落地,唇角扬起的弧度里裹着未熄的战意:“原以为你是用扇子的行家,想不到腿法才是杀招。”他活动了一下脚踝,“既然如此,便来试试我这招。”
话音未落,他膝盖骤然绷起如拉满的弓弦,借地力猛地腾跃而起。
腰背拧转的瞬间,右腿如蓄势的龙尾陡然弹出,裤管被劲风撑得猎猎作响,竟在半空拉出一道淡青色的残影。
“云龙腿”三个字仿佛随着动作炸响,脚踝翻转的弧度带着破空的锐啸,像真有鳞爪的龙影穿云而过,直取陈天宇胸口。
“来得好!”陈天宇不退反进,月白西装的下摆被旋身带起的气流掀成伞状。
他右腿扫过地面时,积灰突然如活物般腾起,在晨光里凝成旋转的灰柱。
那是内劲裹挟着砂砾形成的气墙,刚猛得像出山猛虎的利爪,带着“呼呼”的风啸迎向半空的身影。
“嘭!”
两人腿脚相触的刹那,闷响像重锤砸在铁皮桶上。
温羽凡只觉小腿肌肉猛地一颤,陈天宇腿上传来的刚劲竟如钢针般钻进经脉,麻痒顺着骨缝窜向膝盖,就像被蜂群蛰咬的灼痛。
而陈天宇被云龙劲的反震推着连退三步,每步落下都在水泥地上砸出浅坑,月白裤脚被气劲撕开的裂口处,露出的小腿肌肉还在突突跳动,像藏着头不安分的小兽。
“这腿法竟暗含龙吟之威?”陈天宇用折扇柄轻敲肩头,试图压下臂弯里乱窜的气劲,眼底的笑意漫过镜片,“温先生果然了得。”
方才碰撞时,他清晰感受到对方腿劲里藏着股盘旋而来的韧力,像龙啸震彻云宵,硬生生破开了他的虎形气墙。
温羽凡落地时足尖在地面碾出半圈旋痕,鞋尖挑开几粒碎石。
回想腿骨传来的震颤,对方内劲裹着沙尘撞来的瞬间,确实有猛虎扑食般的沉猛。
“陈公子能将内劲融入沙尘造势,也让在下开眼界了。”他甩了甩发麻的右腿,裤管扫过脚踝的伤口,疼得眉峰微蹙,眼底的战意却像被风引燃的火星,愈发炽烈,“不过……”
尾音尚未落地,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温羽凡的身影如贴地的游龙,左脚尖点地的刹那,右腿已带着破空的锐响扫向陈天宇膝弯,脚踝翻转的角度刁钻得像要拧断对方的筋骨。
陈天宇旋身避开的同时,左腿如钢鞭横抽,西装裤下的肌肉贲张如铁,带起的气浪竟将三米外的铁皮货箱掀得“哐当”作响。
两人不断踢出的腿影在晨光里交错成模糊的光带,快得只剩残影。
空气中炸开的骨节碰撞声此起彼伏,内劲互抗产生的气波让周围的木箱纷纷震颤,像有人在耳边反复敲打铁器,震得货箱上的灰尘簌簌飘落,在光柱里划出无数道扭曲的轨迹。
有只装着棉纱的木箱甚至被震裂了缝,白花花的棉絮顺着裂口涌出来,像突然绽开的花。
……
这场龙虎斗,便在这看似凶险却暗藏克制的交锋里愈演愈烈。
货箱的震颤声、骨节的碰撞声、气流的锐啸声混在一起,像场永不停歇的风暴,将仓库里的尘埃卷成旋转的漩涡,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绞出一片混沌的战场。
岑玉茹端坐在真皮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划动。原本精心打理的卷发垂在肩头,几缕碎发被她烦躁地拨开,露出光洁额头上细密的青筋。
她的瞳孔像淬了冰的墨,死死锁在陈天宇腾挪的身影上,连呼吸都带着刻意压制的顿挫。
陈天宇的每一记腿法都看似凌厉,靴底碾过水泥地的闷响里裹着内劲的震颤,可岑玉茹看得分明:
他扫向温羽凡膝弯的那记侧踢,在距离半寸处突然变了轨迹,鞋尖擦着对方裤管掠过时,甚至带起了一缕无关紧要的灰尘。
更别提那看似要锁喉的折扇,每次都在触到对方衣领前骤然收势,扇骨碰撞的轻响里藏着显而易见的犹豫。
“呵。”她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指尖猛地攥紧。
沙发扶手的真皮被掐出五道深陷的指痕,边缘的缝线崩开了几缕,露出底下米白色的棉絮。
指腹碾过木头扶手的纹路,能清晰感觉到粗糙的颗粒被指甲刮起,细碎的木屑粘在皮肤上,像没烧尽的火星。
仓库顶部的天窗漏下一缕晨光,恰好照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
那道线条平日里总是带着慵懒的弧度,此刻却绷得像把拉满的弓,连唇角那颗精致的朱砂痣都仿佛染上了戾气,在光线下泛着妖异的红。
当陈天宇又一次在温羽凡露出破绽时收招,岑玉茹胸腔里的怒火终于冲破了堤坝。
她猛地直起身,沙发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闹够了没有……”她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齿间摩擦的砂砾感,“你当老娘瞎吗?”
话音未落,她的手掌已经拍向身侧的檀木茶几。
那只雕着缠枝莲纹的茶几前一秒还放着水晶酒壶,下一秒就在内劲的冲击下炸成漫天碎屑。
檀木的碎块混着玻璃碴子飞溅,有片锋利的玻璃擦过她的红裙,在裙摆上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露出底下白皙的脚踝,可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退下!”
陈天宇像是早等这句话,身影瞬间后掠。
月白西装的下摆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落地时稳稳站在三米外,甚至还优雅地掸了掸肩头的灰尘,呼吸平稳得像是刚结束一场散步。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点燃了岑玉茹的怒火。
“陈天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里淬着冰碴,“你莫不是觉得,陈家的招牌硬到能扛住岑家的刀?要不要我现在就派人去城东,让你那些族人,也尝尝周家的滋味?”
陈天宇立刻垂下头,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泛白,连带着扇骨都发出细微的震颤。
“夫人明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在下与温羽凡交手时已拼尽全力,奈何对方身法诡异,实在……”
“滚!”岑玉茹厉声打断,眼神像手术刀般剐过他的脸,“等我收拾完姓温的,再回头扒你的皮!”
陈天宇如蒙大赦,躬身倒退着没入仓库角落的阴影里。
就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暗处的瞬间,那紧抿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的惶恐褪去,只剩下如释重负的清明。
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腹蹭过方才被酒液溅湿的西装前襟,在尘埃浮动的阴影里,无声地笑了。
仓库中央,岑玉茹的怒火仍在空气中蒸腾。
她目光重新投向温羽凡时,那双眼眸里的寒意已经凝成了实质。
岑玉茹猩红的指甲在真皮沙发扶手上缓缓划过,留下五道浅白的痕迹,像是在丈量猎物的生命线。
她唇角勾起的笑意淬着冰,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这样也好……温先生,我儿子断腿之痛,今日便由我亲手讨还。”
话音未落,她扶着沙发扶手缓缓起身,猩红长裙的金丝裙摆扫过满地玻璃碎屑,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是踩碎了一地的月光。
裙摆上绣着的暗纹在昏暗里流转,随着动作漾开层层叠叠的红浪,美得淬毒。
侍女早候在侧,见她起身便碎步上前,双手托着一柄狭长的武士刀。
鲛鱼皮刀鞘泛着暗哑的光泽,近看才能发现皮纹里嵌着细碎的银线,在微光下织出隐秘的鳞纹。
最惹眼的是刀镡处那枚鸽血红宝石,鸽卵大小的晶体里仿佛凝着一汪鲜血,在仓库的阴影里透出妖冶的光,映得岑玉茹眼角的朱砂痣愈发艳烈。
她指尖抚过刀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爬上来,却没抵过她掌心的燥热。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裹着点自嘲,更多的却是不加掩饰的狠戾:“终究是女子,舞不动父兄那等开山裂石的重刀。”手腕轻旋间,“呛啷”一声锐响刺破空气……
武士刀刀身出鞘的瞬间,竟似有血色流光缠绕,刀芒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脸暗:“这东瀛刀轻便趁手,倒像为我量身定做的。”
刀刃离鞘的刹那,发出一阵细密的嗡鸣,像十月寒蝉临终前的哀啼,却又带着金属绷紧的战栗。
刀身狭长如柳叶,刃口泛着妖艳的冷光……
流转的寒光里,她的红裙与血刃交相辉映,明明是两种极致的艳色,撞在一起却生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座仓库都成了修罗场的入口。
温羽凡盯着她握刀的手。
那只手保养得极好,指甲涂着与裙摆同色的丹蔻,指节纤细,握着刀柄时却稳得像铁铸的。
方才还透着慵懒的身姿,此刻竟如绷紧的弓弦,内劲二重的气息如无形的刀风刮过他后颈,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这才恍然,能在川中闯出名堂的女人,怎会是仅凭家世的花瓶?
那看似娇柔的皮囊下,藏着的是能啃碎骨头的獠牙。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目光飞快扫过四周:
堆到顶的木箱、散落的铁皮桶、墙角盘着的麻绳……视线落在货箱缝隙里露出的半截钢管上,又迅速移开。
心中暗叹:若此刻有柄剑在握……
念头刚起,眼前的红影已如鬼魅扑来!
武士刀划破空气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刀势快得离谱,身后竟拖出一道淡红色的残影,仿佛有两柄刀同时劈向面门。
温羽凡几乎是本能地矮身,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指尖恰好触到一截冰凉的铁链——正是方才捆着金满仓的那截,铁环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他手腕翻转间,铁链已如活蛇般缠上右臂,锈迹斑斑的铁环碰撞着发出“哐当”声,倒像是给苍白的皮肤套上了层简陋却凶悍的甲胄。
铁链才刚缠上,血刃已如毒蛇吐信般刺到眼前。
他急忙举起缠了铁链的右臂格挡。
“当!”
刀链相击的瞬间,迸出尺长的火花,滚烫的铁屑溅落在地,在积灰的水泥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
温羽凡只觉右臂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铁链的铁环几乎要嵌进肉里,岑玉茹腕力之强,远超寻常内劲武者,那股力道顺着铁链涌来,震得他小臂发麻。
他借势后跃半步,游龙步踩出诡异的弧线,左脚尖点在木箱棱角上,右脚在地面碾出半圈浅痕,试图拉开距离。
可岑玉茹的刀势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刀锋陡转,竟如狂风骤雨般连劈七刀!
招招刁钻,刀风裹着内劲,把温羽凡周身的退路封得密不透风。
温羽凡只能左臂护头,右臂缠着铁链横挡。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连成一片,火星在两人之间炸开又熄灭。
铁链的薄弱处被刀刃削得迸出铁屑,最靠近手腕的那枚铁环已经变形,右臂传来阵阵麻痛,仿佛骨头都在震颤。
他心里清楚:这铁链撑不了多久。
“倒是滑得像条泥鳅。”岑玉茹舔了舔唇角,不知何时沾了点灰尘的唇瓣被唾液濡湿,透出妖异的红。刀锋突然变向,舍弃上盘直取他脚踝,“可血肉之躯,能挡得住我的‘血刃’?”
温羽凡足尖猛地点地,借着反作用力向后空翻,铁链在半空划出一道银弧,带着破风的锐响。
待身形稳落地面,他右臂如绷直的弓弦骤然挥出,竟像钓鱼甩竿般,将那截生锈的铁链猛地掷出。
铁链在空中打着旋儿,铁环碰撞的脆响里,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奔岑玉茹面门,活似条蓄势扑咬的毒蛇!
“雕虫小技。”
岑玉茹冷笑一声,手腕翻转间,刀影骤然暴涨。
血色刀光如匹练横空,刀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在两人之间掀起一道灰幕。
铁链与刀刃相触的刹那,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那截还算结实的铁链,竟如薄纸遇火般寸寸崩裂,铁环碎片飞溅开来,有几片擦过温羽凡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
而铁屑还没落地,新一轮的杀气已然绞杀而来。
碎屑和火星中,岑玉茹的身影如鬼魅般欺近,那柄狭长的武士刀在她掌心划出冷冽的弧线,刀刃破开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嘶鸣,自左至右横扫而来,寒光直逼温羽凡脖颈——这一刀又快又狠,带着内劲催动的破空声,仿佛要将空气都劈成两半。
温羽凡瞳孔骤缩,腰腹猛地发力,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折,脊背几乎贴到地面,像一张被拉满的弯弓。
刀锋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掀得他额前碎发疯狂乱舞,脸颊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森冷的杀气,皮肤瞬间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可岑玉茹的刀势根本没有停顿。
她手腕如灵蛇般陡然翻转,原本横斩的刀势骤然变向,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垂直的寒光,如匹练坠地般直劈而下!
这变招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刀风裹挟着压迫感,将温羽凡周身的退路死死锁死。
“该死!”温羽凡心中狂跳,求生的本能让他双足猛地蹬向地面。
水泥地被他踩出两道浅痕,借着这股反作用力,他整个人像块被弹飞的石子,贴着地面向后滑出。
“嗤啦——”
布料撕裂的脆响在仓库里格外刺耳。
刀锋劈开裆部布料的瞬间,温羽凡清晰地感觉到那抹森冷擦着小腹掠过,汗毛仿佛都被冻成了冰碴。
他连滚带爬退出三米远,后腰撞在铁皮桶上发出闷响,这才低头看向裤裆。
才发现裤裆已裂成两片破布,冷风灌进来时,大腿根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麻又凉。
“反应倒是快。”岑玉茹站在原地,刀尖斜指地面,刀刃上的寒光映着她嘴角的冷笑,“可每次都靠这种滑头功夫,你能躲得过我这‘血影九连斩’吗?”
话音未落,她掌心的武士刀突然高速旋转起来,刀身在空中转出一圈夺目的光轮,切割空气的蜂鸣声越来越尖厉,像是无数只马蜂在耳边狂舞。
“我超!”温羽凡低骂一声,也顾不上裆部的狼狈,连滚带爬地扑向身后的墙壁。
指尖抠进砖缝的刹那,指腹传来砖石的粗糙触感,借着这股力道,他双腿猛地蹬向墙面,整个人如壁虎般向上跃起。
岑玉茹的“血影九连斩”已然发动。
第一刀劈在温羽凡刚才趴伏的地面,“嘭”的一声闷响,坚硬的水泥地瞬间炸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渣飞溅;
第二刀紧追而至,擦着他的鞋底斩在墙面上,火星四溅中,拳头大的一块青砖被硬生生削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
温羽凡在墙面上如履平地,手脚并用快速腾挪。
他能听见身后刀锋劈开砖石的脆响不断传来,每一次震动都顺着墙体传到他的四肢百骸,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连后颈的碎发都被汗水黏成一缕一缕,随着动作晃荡。
岑玉茹的刀势越来越快,第九刀落下时,整面墙壁已被斩出八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最中央的那道裂痕贯穿了整面墙,阳光从破口处刺进来,如同一柄金色的利剑刺破仓库里的尘埃,在地面投下明暗交错的光痕。
温羽凡贴着墙檐悬停片刻,低头望着那道贯通的破口,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刚才那九刀,每一刀都贴着他的身体落下,差半分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温先生这招‘壁虎游墙’倒是有趣。”岑玉茹握着武士刀的手指轻轻碾过刀柄缠绳,猩红裙摆随着后退的步伐在水泥地上拖出细碎声响,目光斜斜掠过墙面上如壁虎般贴伏的身影,刀镡处的鸽血红宝石在阴影里闪着妖异的光,“不过,你打算一直待在墙上吗?”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浸着寒意,丹蔻修饰的指尖突然在刀柄上重重一叩:“来人,‘请’温先生下来喝杯茶。”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库房内骤然响起密集的弓弦震颤声。
梁上积灰簌簌坠落的阴影里、窗台下锈蚀的铁栏后方、堆至屋顶的货箱缝隙中,十三道幽蓝寒芒几乎同时破风而出,箭头淬着的毒液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油亮,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獠牙。
温羽凡在墙面上足尖轻点,身形如陀螺般旋动。
双掌翻飞间竟生出无形的吸力,那些奔袭而来的弩箭像被磁石牵引,在触及他掌心半尺处时骤然顿住,箭杆震颤的嗡鸣里,他指尖已精准捏住每支箭的尾羽。
“借花献佛。”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手腕翻转的刹那,十三支铁箭带着更凌厉的尖啸倒射而回。
阴影里接连爆发出闷哼,有的撞在货箱上发出“咚”的钝响,有的摔在水泥地上滚出老远,箭杆上沾染的暗红血珠滴落在积灰中,晕开一朵朵细碎的血花。
不过数秒,那些潜藏的杀机便彻底沉寂,只剩下空气中漂浮的箭簇反光。
岑玉茹秀眉微蹙,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刀镡上的鸽血红宝石在阴影里泛着妖异的光:“倒是好手段。”
温羽凡没接话,只是朝她淡笑颔首,手脚并用地朝库房东侧那扇敞开的窗户爬去。
掌心抠过窗台边缘时,铁锈在指腹留下暗红的痕迹,他甚至能听见窗外晨风吹动杂草的轻响。
“温先生要走尽管走。”岑玉茹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不紧不慢却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冷,“不过……就算今天你能钻出这仓库,可以后你的那些亲人朋友呢?”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刀身,发出清脆的颤音,“我岑家要找几个人,可比在沙堆里捡颗石子容易多了。”
温羽凡攀爬的动作骤然僵住。
指尖抠进砖缝的力道大得惊人,指节泛白如骨,老旧的青砖在掌力下簌簌剥落,露出内里灰败的泥芯。
他缓缓回过头,原本沉静的眼底翻涌着幽蓝冷光,那光顺着瞳孔边缘蔓延,像深潭底突然翻起的暗礁,带着能冻结血液的寒意。
“呵呵……”岑玉茹的笑声裹着冰碴,红艳艳的指尖反复摩挲着刀镡上的宝石,指腹碾过宝石表面的冰凉,“温先生该见过蛛网里的苍蝇吧?翅膀扑腾得再欢,终究也飞不出那层黏腻的网。”
“我杀了你!”
怒吼声炸响的瞬间,温羽凡四肢骤然发力。
墙面在他掌下应声崩裂,砖块飞溅的碎屑中,他整个人如绷紧的弓弦骤然弹射而出,带起的劲风扫得梁上积灰瀑布般倾泻,卷起地面的尘埃形成旋转的灰柱。
岑玉茹却纹丝不动,长刀斜指地面,刀刃映出温羽凡奔袭而来的身影。
她瞳孔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猎人看着猎物撞进陷阱的漠然,连呼吸都保持着均匀的节奏,像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静静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就在两人距离缩至五步之内时,温羽凡突然扬手。
方才抓破墙体时攥在掌心的灰色粉尘骤然散开,形成一片呛人的灰雾,辛辣的砖末混着陈年霉味直扑岑玉茹面门。
“卑鄙!”岑玉茹惊觉时已迟,灰雾刺得鼻腔一阵灼痛,她下意识闭眼挥刀,武士刀在身前舞出半圆光弧,刀风卷起的气流将部分粉尘吹开,却挡不住那些趁隙钻入眼鼻的碎屑。
“睚眦之怒!”
温羽凡喉间爆出一声低喝,周身突然腾起淡蓝电弧,游龙步的速度陡增三倍,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绕着岑玉茹的刀弧外围疾转。
此时岑玉茹的刀势仍密集地护着身前,银亮的刀光在晨光里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却没察觉到身后那记裹挟着龙吟般劲风的拳头。
“乓!”
闷响在库房里炸开时,岑玉茹喉间猛地涌上腥甜。
她整个人像被重锤击中的破布娃娃,身体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猩红裙摆翻卷如折断的花,未及落地便有血雾从唇角喷涌而出,溅在锈蚀的货箱上,绽开一片触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