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里,忽然混进了一缕桂花糖的甜香。陈凡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父亲正举着一块糖糕,颤巍巍地往嘴里送,母亲在旁边紧张地托着他的手腕。
“爸,医生说您现在得少吃甜食。”陈凡放下保温桶,伸手想拿走糖糕,却被父亲攥住了手腕。老人的手指还没恢复力气,掌心的温度却烫得他鼻尖发酸——这是父亲偏瘫后,换纪念品。”
王主管在一旁补充:“我联系了教育局,他们想把这里设为中小学生实践基地。下周就有个研学团过来,大概两百个孩子,需要林风他们准备些l验活动。”
陈凡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林风说的糖糕制作l验流程:“林风说可以让孩子们亲手印糖糕,他还能教大家扎迷你风筝。对了,剪纸艺人的女儿想办个剪纸课,专门教孩子们剪生肖。”
“资金方面不用担心。”张总敲了敲桌子,“刚才文旅局的周科长打电话,说扶持资金批下来了,第一批就有五十万,专门用于非遗工坊的建设。”
会议结束时,陈凡收到林风发来的视频。画面里,林风的母亲正坐在桌边调糖霜,手里的铜勺在瓷碗里转着圈,糖霜簌簌落在碗里,像下了场甜雪。“我妈说,调糖霜要顺时针搅三十圈,逆时针搅二十圈,这样才够细腻。”林风的声音里带着笑,“她还说要给你爸留罐特制的低糖版,等他能吃了就送去。”
陈凡刚把视频转发给母亲,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陈凡,我是李老板。”
陈凡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的香樟树正落着叶,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洒下碎金:“李总有事吗?”
“城西项目黄了。”李老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周科长把我们的方案驳回了,说核心创意跟你们的高度重合,还暗示我们涉嫌商业窃密。”他顿了顿,“林风……是不是把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给你们了?”
陈凡想起林风塞给他的那个u盘,至今还躺在抽屉里没打开过。他望着远处的江滩,那里有孩子在放风筝,风筝线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不过李总,您要是真关注非遗项目,不如看看林风他们——他现在正忙着把糖糕手艺申遗呢,您以前不是让建材的吗?说不定能帮他们改进下工坊的装修。”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凡以为信号断了,才传来一声轻得像叹息的“谢谢”。
晚上去医院换母亲时,病房里格外热闹。林风带着两个手艺人来给父亲表演——剪纸艺人正用剪刀剪出条长龙,糖糕师傅在演示怎么用模具印花纹,父亲坐在轮椅上,眼睛跟着剪刀和模具转,嘴角的口水浸湿了围兜,却笑得停不下来。
“医生说您恢复得比预期快!”陈凡帮父亲擦口水,“下周就能试着下床走路了。”
父亲努力抬手指着墙上的凤凰风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林风立刻明白了:“等您能走路了,咱们就去江滩放风筝!我把那只凤凰风筝修好了,保证能飞最高!”
母亲端来刚熬好的小米粥:“林风带来的糖糕模具,你爸刚才还试着抓了抓呢,抓得可稳了。医生说多活动手指有助于恢复,比握健身球管用。”
陈凡看着父亲的手指在模具上慢慢摩挲,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厄运值数字,远不如父亲指尖的温度真实。他掏出手机,给林风发了条消息:“明天带些竹篾来,让我爸试试手感。”
林风几乎是秒回:“我今晚就削好!保证是最软和的竹篾,适合初学者!”
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父亲睡着了,呼吸比以前平稳了许多。陈凡坐在床边,看着墙上的凤凰风筝,忽然想打开系统面板看看厄运值。但指尖悬在虚拟按钮上,又慢慢收了回来。
其实数值多少已经不重要了。当父亲能再次抓住他的手,当林风眼里重新燃起光,当那些沉寂的老手艺在年轻人手里复苏,厄运早已悄悄转身,变成了新生的契机。
窗外的月光落在风筝尾羽上,像撒了层银粉。陈凡想起小时侯,父亲总说“风筝飞得再高,线都在手里攥着”。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所谓羁绊,就像风筝线,看似束缚,实则是让彼此能飞得更高的力量。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是林风发来的照片:月光下的江滩,一只凤凰风筝正在试飞,尾羽在夜风中舒展,像在拥抱整个星空。配文只有三个字:“等你爸。”
陈凡笑着回复:“一定到。”
放下手机,他握住父亲放在被子外的手。老人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的温度。陈凡忽然觉得,所谓的幸运,从来不是厄运值的降低,而是当风雨来临时,你知道总有人和你一起,握着那根风筝线,等着风来。
夜色渐深,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为新生的希望倒计时。陈凡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梦里有风筝在飞,有糖糕在蒸,有父亲的笑声,穿过岁月的风,落在他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