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远坐到床边，状似随意地问：“您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市里修那个江城大桥的事？”
陈建国呷了口水，皱了皱眉头。
“当然记得了，那可是市里的大工程。”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隐约记得您当时提过一句，是不是有谁反对过这个项目？”
陈建国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把报纸一放。
“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当年捂得可严实了。”他压低了声音，“当时市人大有个副主任，叫张启明，是条硬汉子。”
“就在市委常委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桌子说那个桥的质量有问题，绝对不能过！”
“把孙市长的脸都给说绿了。”
“后来呢？”陈志远追问。
“后来？”陈建国哼了一声，“还能有啥后来。”
“没过两个月，张副主任被调去管老干部活动中心了。”
“那可是一个实权在握的人大副主任啊，直接给发配去看大门了。”
“再后来就没消息了，听说前几年就退休了，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陈志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问父亲：“爸，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父亲陈建国好像是一直期待着自己儿子问这个问题，立马得意扬扬的回答说：“因为这项目我参加了啊。”
“我还是个小领导呢。”
陈志远大惊。
这不对啊，印象里自己的父亲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可能参加这样的项目。
看着陈志远发愣的样，陈建国哈哈大笑。
“没想到吧，你爹我还干过大事儿。”
陈志远急忙追问具体职务，陈建国笑嘻嘻的讲了自己是怎么跟小叔陈建标一起给政府干活的。
不过说到后面，陈建国渐渐没了笑意。
陈志远知道，父亲又想起自己早亡的小叔了。
“你小叔多么有本事。”陈建国感叹，“可惜人太有本事，就会惹来嫉妒啊。”
说到这儿陈建国立马严肃起来。
“远子，你现在可是在系统里了，说话办事儿都要小心。”
“别太出风头，容易招来祸事啊。”
陈志远干笑了两声，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抱歉啊父亲，自己已经出了风头了。
还不小呢。
父子俩正聊着，病房的门正好被人推开。
母亲手里拿着饭，陪着主治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笑着对床上的陈建国开口。
“陈师傅，你恢复得相当不错，各项指标都稳定了。”
“没什么大问题了，回家好好休养就行，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这话一出，陈建国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母亲更是激动，连连对医生道谢。
病房里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陈志远陪着父母又聊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刚走到护士站的拐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脚步一顿。
是杨芸。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护士服，正低头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
陈志远心头一热，这几天的疲惫和烦躁，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他快步走了过去，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杨芸，忙着呢？”
杨芸听到声音，抬起头，手里的笔却没停。
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态度冷淡的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