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那侧模模糊糊,也看不清都有什么。
说个秘密还要装神弄鬼,也不知穆汐要搞什么幺蛾子。
江箐珂耐心逐渐告罄。
她冲着屏风扬声斥责:“穆侧妃向来遵规重矩,怎么本宫来了,也不知出来相迎?”
等了半晌,回应她的仍是沉寂一片。
江箐珂回身朝殿门外瞧了一眼,正好对上婢女鹂莺的视线。
鹂莺朝她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箐珂便大着胆子,踱步绕到屏风的另一侧。
而屏风之后又是一层垂挂的纱幔,抬手挑起,意料之外的场景豁然撞入眼底。
江箐珂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案桌之后。
原本在案桌正后方的博古架,右侧旁移,露出了通往地下密道的入口。
很显然,这暗门是为她而开。
踏出的步子迟疑了一瞬。
可纵然前方设有陷阱,江箐珂还是想进去瞧一瞧。
再危险,能有敌国几十万兵马攻城时危险?
区区一个穆汐而已。
转身摘下一盏流苏宫灯,江箐珂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那道暗门。
宫灯冲淡了密道的黑,暖黄的光晕在脚下轻晃,随着江箐珂的步子,一点点顺阶而下。
待下了三十六个台阶后,进入了一条能容二人并肩通行的石道。
顺着石道一直往前,又来到一处宽敞的密室。
密室里未点灯,紧靠一盏宫灯很难看清楚。
但这里干爽无霉味,除了淡淡的龙涎香外,还有书卷笔墨的香气。
江箐珂甚感诧异。
只听说过帝王会在宫里建个逃生密道,没想到东宫里竟也有这种地方。
提着灯打量四周的墙壁和摆设的物件,看得出来,这密室有些年头了。
历代夺储之争残酷,许是以前的某位太子故意给自己建了条生路。
“穆侧妃?”
江箐珂提着灯笼照着四周。
没有回应,也不见人影。
她只能继续找。
找着找着,又找到一个建在拐角暗处的石阶。
顺着石阶而上,来到一个石门前。
借着微弱的灯火,江箐珂摸到机关按下。
厚重的石门拉着沉闷的声响,在她眼前缓缓开启。
明耀的灯火一点点地从门缝里泻进,九龙戏珠的薄纱屏风也随之在她的眸眼里逐渐变得完整。
江箐珂当即认出了此处。
李玄尧的书房,她的禁地。
怔愣了一瞬,江箐珂抬步欲入。
不料,一股剑气拉着劲风突然从旁侧袭来。
江箐珂身子后仰,眼睁睁看着剑刃从她的鼻尖下擦过。
剑身轻颤嗡鸣,正要转向朝江箐珂再次反刺时,剑尖突然调转,瞬间收了势。
对方提着剑,愣在那处,错愕而不知所措地看着江箐珂。
是侍卫谷俊。
缓了一瞬,谷俊立马下跪请罪,后怕得面色惨白。
“请太子妃恕罪。”
四道身影急匆匆地绕过屏风,出现在江箐珂的眼前。
其中,有一人的步子最是急促慌乱,冲在四人的最前方。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江箐珂看着那双异瞳,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夜颜疾步走到她的身前,仔细确认她身上是否有受伤。
江箐珂则是一脸懵地看向另外三个人。
李玄尧,穆汐,还有曹公公。
而穆汐就站在李玄尧的身后,歪着头,正目光得意地看着她笑。
目光冷冷回收,视线重新落在李玄尧的脸上。
眼睛眨了眨,江箐珂抬头看向身前的夜颜。
他捧着她的脸,亦是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异瞳之下,是与李玄尧近似无二的面孔。
江箐珂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
不然,怎么会有两个李玄尧出现在这里?
可怎么看,夜颜都是李玄尧的那张脸。
对了。
江箐珂想起了雪地里的八哥儿。
她立马放下手中的宫灯,抬手抚摸夜颜的脸。
“夜颜……”
“你怎么也易容成殿下的样子了?”
“你一个皇子,也要当影子吗?”
“还是说八哥儿受伤了,需要你替他?”
江箐珂的手不停地在夜颜的脸上鼓弄,或揉,或掐,或搓,时而还会试探地抠一下。
好好的一张脸硬是被她弄得红了一大片。
然而,无论她怎么弄,在夜颜的这张脸都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和易容的痕迹,仿若李玄尧的那副面孔是他天生就带的。
江箐珂想不明白。
只觉得周遭都在此刻坍塌。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眼里只有这双异瞳和酷似李玄尧的面孔。
眉眼对,唇形也对,下颌轮廓也对。
什么都对,就是她之前看到的模样。
明明是她的夜颜,可怎么摘了面纱,就长成了李玄尧?
江箐珂脑子里混乱一片。
她真的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何会有两个李玄尧?
“夜颜,为什么你跟李玄尧长得一模一样?”
尽管她极力否认,可那不详的预感和念头仍然浮上心头。
江箐珂感到鼻腔和眼睛都变得酸酸的。
夜颜同她手语解释,可江箐珂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看。
她转头看向李玄尧,心中浮现另一种可能。
她摇头失笑喃喃。
“不可能。”
“简直荒唐无比。”
欲要求证,江箐珂绕过夜颜,走到李玄尧的身前。
李玄尧看了一眼夜颜后,似是得到准许,当着江箐珂的面儿,将那贴得天衣无缝的假面撕了下来。
清冷仍是那般的清冷,孤傲也仍是那般的孤傲。
一身矜贵威凛之气,仍如初见时那般,极具上位者的压迫感。
唯独那张脸,换了模子。
是一张与穆元雄和穆汐有六分像的脸。
答案再明显不过。
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数不清的疑问,还有莫大的荒唐感。
脑子被一个个问题搅成浆糊,江箐珂捂着额头,突然感到头疼难忍。
众人退下,书房里仅剩江箐珂与夜颜二人。
夜颜走过来抱她,却被江箐珂用力推开。
“所以……”
她摇头退着步子,看着夜颜无语到失笑。
秀眉挑起嘲讽的弧度,江箐珂仰头质问。
“我该叫你什么?”
“太子殿下,对吗?”
夜颜很想解释什么,不停地跟她打着手语,急得嗓子发出几声晦涩暗哑的声音。
然而,江箐珂学的那点手语,根本不够用。
她根本就看不懂夜颜在同她解释什么。
又或者说,她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没有耐心去看他解释什么。
夜颜则急得去拿炭笔和折册子。
可他要解释的话太多,每个字又那么多的比画。
不等他写下完整的一句话,江箐珂打掉了夜颜手中的炭笔,抬手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根本不给想给他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