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冰冷的铁尺狠狠抽在他脸上!鲜血飞溅!几个黎族汉子刚冲上两步,便被官差用锁链铁尺击倒!哭喊声、斥骂声、金铁撞击声瞬间淹没山谷!炉火依旧熊熊,映照着绝望的惨象。
凌云被两名官差死死按在冰冷泥泞的地上,半边脸埋进污垢。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粗壮的、承载着唯一希望的铸铁管被一截截撬开!接口处精心涂抹的糯米灰浆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剥落!看着引水的竹渠被铁锹铲断、掀翻!看着官差用铁锤狠狠砸向那个关键的u型铸铁弯管——那是整个排毒系统泄流的咽喉!
“当!当!当!”
刺耳的撞击声如同丧钟!u型管扭曲、崩裂!最后一截生命线被硬生生扼断!
天,阴沉如铅。
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起初稀疏如豆,转眼便连成铺天盖地的灰白幕布!山谷瞬间被暴雨吞噬!狂风卷着雨水抽打在脸上生疼!山涧水位肉眼可见地疯狂上涨!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砂和腐朽的枯枝烂叶,瞬间冲垮了被摧毁的引水槽!失去了铁管束道的山洪,如同挣脱牢笼的恶兽,裹挟着山谷两侧山壁冲刷下的大量暗红色矿渣和浓稠黑泥,汇成一股污秽不堪、散发着浓郁腥铁恶臭的泥石洪流!以毁天灭地之势,咆哮着冲向下游低洼处毫无防备的鹰喙黎寨!
“跑啊——!”
“山神发怒了!”
“救孩子——!”
寨子瞬间变成人间炼狱!泥流如同沸汤般灌入木楼!脆弱的竹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人们在齐腰深的污水中哭嚎、挣扎!抱着牲畜、抓着木桶,试图爬上屋顶!无数身影在污浊的洪水中沉浮!
阿桑抱着怀中的死婴,跪在自家已被洪水淹没的门槛上。死婴那焦黑的双脚浸泡在散发着刺鼻铁锈味的污水中,愈发显得触目惊心。她早已哭干了眼泪,眼神空洞地望着如墨汁般翻滚的恶浪。泥水漫过她的小腿、腰身,冰冷刺骨。她却一动不动,如同生根在洪水中的石像。怀中的死婴在她无声的拥抱中渐渐浸湿。
就在这片末日般的混乱中——
峡谷高处,鹰喙峒铁山峭壁一侧的祭台上,一个猩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独立于狂风暴雨之中!
红娘子!
她一身褴褛的红袍如同凝固的血痂,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苍白扭曲的脸上,更显狰狞。左眼依旧被肮脏的布条紧紧缠裹,布条下隐约可见烫伤的丑陋疤痕。仅存的右眼,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寒光,如同地狱燃烧的余烬!她怀中,同样死死抱着一个包裹!那包裹在她臂弯里纹丝不动,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朽木混合铁锈的死亡气息——正是她早夭的、同样被“铁毒”折磨得双脚焦黑发臭的幼子尸体!
她俯视着下方山谷中在浊浪里沉浮哭喊的黎寨,听着那淹没在雷雨中的绝望哀嚎,又缓缓移过视线,死死盯住峡谷入口处那块巨大的、刻着“铜山矿禁,擅入者死”的冰冷界碑!界碑之上,官差腰间的锁链在闪电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