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乃尔等背信弃义,兴无名之师!”韩世忠声音沉凝,带着胜利者的威严,“然,我大宋乃礼仪之邦,不好杀戮。今日,便以此《南海贸易公约》,定南海百年之序!”
苏月白起身,展开一卷明黄绢帛。绢帛上墨迹淋漓,条款清晰。她声音清朗,字字如金玉掷地:
“…其一,废除香料专营,诸国商船依则纳税,自由通商…”
“…其二,设立南海仲裁司,共议争端,不得擅启刀兵…”
“…其三,”她声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对面诸国代表,最终落在凌泉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开创性,“…自海岸基线起,向外延伸…一百二十里(约合后世12海里)海域,为本国…‘领海’!未经许可,外邦舰船不得擅入!违者…视同入侵!”
“领海?!”哈立德猛地抬头,深陷的眼窝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一百二十里?!荒谬!大海乃真主赐予所有信徒的坦途!岂能由一国独占?!”
“坦途?”凌泉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他手中那枚冰冷的犀角算筹,“若坦途之上,可随意劫掠商船,炮击港口,屠戮平民,此路…与地狱何异?”他目光如电,直视哈立德,“领海之权,非为独占,实为…共守安宁!此线之内,渔盐之利,航道之安,皆由沿岸之国担责守护!此线之外,方为公海,万国舟楫,自由通行!此乃…以界止争,以责保安!”
他走到堂中悬挂的巨大海图前,手指蘸了朱砂,沿着琼州、占城、真腊…的海岸线,清晰地划出一道蜿蜒的红线!红线之外,是浩瀚的深蓝!
“此线之内,非我疆土,却系我生死!寇可往,我…亦可往!然,刀兵之祸,起于无界!今日划此红线,非为画地为牢,实为…铸剑为犁!”
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哈立德死死盯着那道刺目的红线,脸色变幻不定。查亚迪失魂落魄,如同木偶。其余诸国代表面面相觑,眼中既有不甘,更有一种被这前所未有之概念震慑的茫然与…一丝微弱的认同。
“此约…”哈立德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食…签。”
“三佛齐…签。”
“占城…签。”
朱砂笔在绢帛上沉重地划过,留下一个个屈辱却无奈的印记。
当最后一名代表放下笔,堂内紧绷的气氛似乎为之一松。檀香的气息似乎重新弥漫开来。
凌泉默默走到窗边。窗外,残阳如血,将港口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被俘的联军战舰垂头丧气地停泊在港内,桅杆上悬挂着降旗。远处海面上,“定海号”那狰狞的龙首炮口在夕照下泛着幽冷的寒光,炮身残留的硝烟痕迹如同未干的墨迹。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躺着那枚温润的犀角算筹。算筹冰冷,边缘已被摩挲得圆润。红线已划,公约初定。但这道以“火龙”之威强行刻下的界限,真能缚住贪婪的野心,止息千年的纷争吗?
海风穿过窗棂,带着未散的硝烟和咸腥,卷动他玄氅的衣角。他仿佛又看到了红娘子那只在礁石上被灼伤的、怨毒如鬼的独眼,在血色的海天之间,无声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