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重又安静下来。
轻微的咳嗽声,椅子拖拽声,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声
一个原本平常的情况通报会,硬生生开成了书记和县长的“撕逼大战”,众人也是始料未及。而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居然是新来的县长秘书—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看向沈文强。
沈文强沉着脸,默不作声,香烟在指缝间飘着细细的灰烟。
他的手在不易觉察地发抖。
许久,他终于抽完了那支烟,将烟头往烟灰缸里重重一按,抬头扫视一圈,哑声道:
“散会。”
说完,他夹着自己的笔记本,起身端起水杯,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经过李治身边,李治慌忙站了起来。沈文强却看也不看,径自走了出去。
说来说去,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李治心里一颤,懊恼地低下头。
片刻的安静之后,众人三三两两走出了会议室。
李治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那或诧异、或嘲讽、或鄙夷、或难以言说的种种目光。
李治知道,自己的县长秘书之路恐怕要走到尽头了。
仅仅过了两天,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如此短命,说起来都没人相信。人家袁世凯还当了八十三天皇帝呢。
李治不敢想象,他从县政府大门迈出去,将去向何方?
他如同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路一片光明,却找不到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了。
李治抬起头,惊奇地发现,钱进还站在旁边。
“钱科长,你还没走?”他讪讪地笑笑。
“唉”钱进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叹口气,转身走了。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李治一个人。
窗外,夏日的阳光铺天盖,他的心头却笼上一片阴云。
就连树上的鸟儿,似乎也在叽叽喳喳地叫:李治是个大傻瓜!李治是个大傻瓜!
呆立了好一会,李治才自嘲地笑笑,走过去,将丢弃在桌上的材料一份份收起来,小心放好,抱在怀里,垂着头,往自己办公室走。
经过沈文强的办公室,他停了下来。
房门开着一道缝,淡淡的烟味飘在空气里。侧耳听听,里面声息全无。
李治犹豫了一下,抬腿悄悄走过去。当他举起手,手指就要扣响门板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
进去干什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
解释有用吗?
沈县长给了机会,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他又想起沈文强说过的话,官场只要结果,没有人真正关心原因。
他不禁埋怨起早上那个老太太来。
你什么时候过马路不好,为毛偏偏在我经过的时候;你碰上谁不好,为毛偏偏碰上我?
难道你真的是我前世的奶奶,就是来坑“孙子”的?
难道我脸上刻着“冤大头”三个字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看来这就是命啊。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命运的李治,今天第一次信了。
想起老太太还在医院里,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治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手机想给刘梅打个电话,不料手机先响了。
也许,做过恋人的人心有灵犀—刘梅先把电话打过来了。
“刘梅,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接通电话,没等刘梅开口,李治抢先问道。
“什么老太太,不是你奶奶吗?”刘梅吃吃笑着,一刻间李治仿佛又找到了从前的影子,“我在那守着输了几瓶液,后来病房有事,我离开一会,再回来就没人了”
“没人了?”李治吓了一跳,“知道去哪了吗?”
“我问了问,说是被人接走了。去哪了,不知道。”
应该是老太太家里人来了,李治放下心来。
“刘梅,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