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窗台的绿植,发出沙沙的轻响。几只黑羽、白肚、长尾的小鸟,在窗外的大杨树上蹦来跳去,欢快地鸣叫着。
李治朝窗户方向看了看,略一沉思,又走回去,翻了翻桌上堆放的文件。
还是没有。
他凝神片刻,扶住桌角,慢慢坐了下来。
黑色靠背皮椅宽大舒适,仿佛女人细腻柔滑的肌肤。李治双手按住扶手,一点点转动身体,四下里打量着。
一低头,看见了桌子下面的大抽屉。
他心念一动,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抽屉的拉手,顺势一拽,将抽屉拉开了一道几寸宽的缝隙。
他把身子略微向后仰了仰,侧目再去看时,不由一阵心跳眼热。
抽屉里面,一条“中华”香烟、几个笔记本,随意摆放着。而笔记本的上面,正反放着几张纸,背面隐隐透出深色的印迹。
会是那份底稿吗?
李治按捺住激动的心绪,伸手将那几张纸抽了出来。
他反过来一看,差一点叫出声来。看那抬头,正是沈县长本周前两天的工作安排。
是县政府机关的专用拟稿纸。白底红格,黑色签字笔,清楚的行楷,跟之前蓝色文件夹里看到的那一份,笔迹完全不一样。
十有八九,那一份是另外誊写的。
李治的脸上热乎乎的。他用劲呼出一口气,手指在纸上滑动,很快找到了那一项。
果然,黑色数字上用红笔做了修改,将“二点半(2:30)”改成了“三点半(3:30)”。
果然是刁德义这老小子干的!
在钱进交接的那一堆文件上,有刁德义的签批。李治能辨认出来,这应该是他的字迹。
李治拿着这份底稿,嘴角浮起了冷笑:刁德义,这回看你还怎么抵赖?
他将底稿小心折起来,放进口袋。轻轻关上抽屉,站起身,正要往外走,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李治浑身一哆嗦:坏了!刁德义回来了。
他朝门口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门已半开着。
他明明记得关好了,难道是被风刮开的?
瓮中捉鳖,被人逮个正着。刚才短暂的兴奋过后,李治感到了极度的恐慌。
趁人不在,偷偷闯入县府办主任的办公室,既然“非奸”,那必是“盗”了。饶是他浑身是口,也没法说得清楚。
此时他才无比后悔,不该冒险干这种傻事。
拿到证据又如何?证明不是自己的错,又能怎样?就这点小事,能把刁德义免职吗?
最多是批评几句,不痛不痒,毫发无伤。刁德义还是安安稳稳做他的办公室主任,而自己以后更要面对各种刁难和数不尽的“小鞋”了。
得不偿失。
力量悬殊,时机未到。至少现在,自己这个小“蚍蜉”,还撼不动刁德义这棵“大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沈县长说得没错,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治的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般擦了一把鬓角的冷汗,冷不丁身子一缩,从座椅上滑下来,钻进了桌子底下。
门口一暗,一个大大的影子落在地上。
李治的心擂鼓一样咚咚跳着,感觉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他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被人当场揪出的画面。
接下来便是被扫地出门,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浮山县城,他将成为众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那个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