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治早早起了床。
虽然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他还是精神头十足，浑身上下透着莫名的兴奋。
他没骑自行车，出了院子，在路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政府而去。
天气很好，微微有些风。
从今天起，他将不再是县教育局的一名小科员，而是堂堂的县长秘书了。
直到下了车，站在县政府门前，李治的心还跳个不止，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看表，还不到七点钟。他拉了拉白衬衫下摆，拢拢一丝不乱的短发，大步朝县政府大院里面走去。
“哎，哎！你干什么的？站住！”
李治的一只脚刚刚踏过门槛，就被从传达室里跑出来的门卫叫住了。
他看了看，不是昨天那个门卫，这个年纪大得多。
“你好，我是县政府办公室的，我叫李治。”李治挺起胸脯，大声说。
“县政府办公室的？李治？！”老门卫歪着头，满脸怀疑地打量他，“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说着话，他回身拿过一张打印好的通讯录，递给李治：“你指指，是哪一个？”
“我”
李治脸一红，一下僵在那里。现在他什么手续都没办，严格讲，还不能算是县政府的人。
“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老门卫警觉起来，“是不是来上访的？”
上访的？！李治哭笑不得。特么的，难道他长了一张上访的脸不成？
“快走，快走！”老门卫不耐烦地摆摆手，很是不屑，“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别看穿的人模狗样的，呵呵。”
“你”李治急了，“我是沈县长的秘书，新来的！”
“沈县长的秘书？！哈哈哈！”老门卫大笑起来，“你要是县长的秘书，那我还是省长的秘书哩！”
李治一听，差点气晕过去。
这老门卫肤黑手粗，弯腰驼背，脸上都是褶子，活脱脱一副乡下老农的模样，竟敢说自己是省长的秘书！
他奶奶的，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可恼归恼，他一个县长秘书，如何能跟一个看大门的老汉计较？
“老师傅，”李治缓了一口气，“我不骗你，我真的是沈县长的秘书，昨天才通知我来上班的”
“沈县长的秘书不是钱科长吗，这么快就换人了？”老门卫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迟疑了一下，“那好，把你的工作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师傅，我刚来报到，还没有工作证。”李治赶忙说。
“那好，你给办公室打个电话，让他们跟我说一声。”老门卫说。
“我你”李治难住了。
别说时间这么早，县政府办公室有没有人来上班还不一定。就是有人来了，他也不知道这电话打给谁去。
“那，你先到那边等着吧，等来了人再说。”
老门卫见李治吭吭哧哧，一直说不出话来，更是起了疑心。
“老师傅，我真的是沈县长的秘书！不信，你问沈县长去！”
李治一早起来的兴奋心情，此时已半点不存，心头隐隐火起，只想上去扇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家伙几巴掌。
“呵呵，我上哪里问沈县长？”老门卫咧开嘴，呲着黄板牙，“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你”
被一个看大门的如此欺弄，李治不禁有点恼羞成怒。他攥了攥拳头，血直往脸上涌。
“哎，钱科长，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骗子！”
正在这时，那老门卫忽然扭过头，冲着身后喊了一声。
李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蓝色短袖衬衫、黑西裤，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推着一辆黑色自行车走来。
那人听到喊声，顿了一下，随即快走几步，来到李治跟前。
“咦，怎么是你？”那人瞧见李治，一皱眉。
“啊？是你呀”
李治也是一怔。这人他认识，正是那天在县政府办公室见到的那个人。
“钱科长，就是他！”老门卫用手一指，“他说是他是沈县长的秘书，这不是骗人嘛，哈哈！”
“老魏，你瞎说什么？”钱科长一瞪眼，“他就是沈县长的秘书！”
“啊？还真是啊”老魏面色一滞，眨巴眨巴眼，又看了看李治，“他这没凭没据的，谁知道他是干啥的？”
李治窝着火，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上班第一天，啥还都没干，就先和门卫掐起来，这算咋回事？人家会怎么看他？再说，这事也不能全怪这门卫。
“李秘书，走吧，跟我进去。”
钱科长抬起一只手，亲热地拍了拍李治的肩膀。
“好，好”李治斜眼瞄了瞄老魏，随着钱科长进了县政府大院。
等钱科长放好自行车，两人一起上了楼。
“钱科长，你每天上班都这么早吗？”
到七楼，出了电梯，李治忍不住问。
“嗯，差不多吧。”钱科长点点头，“咱们政府办公室的人，干的就是伺候领导的活，得跑在领导前头才行。哪能像你在教育局，每天卡着点上班？”
虽然在教育局也不是卡点上班，但通常都不会这么早。看来以后睡不成懒觉了，李治心想。
“李秘书，你以前做过秘书工作吧？”
钱科长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没没做过，”李治说，“我在县教育局，是语文教研室的。”
“噢，”钱科长脚步一顿，“那，你和沈县长以前认识？”
“不认识。”
“哦”钱科长回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李治一眼，“那么，李秘书是真有才学了。”
看来钱科长也认为他和沈县长有啥关系。李治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李秘书，以后这一摊子就交给你了。”
钱科长走到办公桌前，翻弄着桌上堆在一起的文件。
“钱科长，”李治说，“这秘书工作，我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请您多指教！”
“李秘书，你太客气了。”钱科长笑笑，“沈县长看中的人，那还会有错？不过，王秘书在的时候，没事我俩倒是常在一起聊天。”
“王秘书？”李治一愣。
“就是王丰，沈县长以前的秘书，”钱科长说，“上个月出车祸死了”
“啊？”李治吓了一跳，“出出车祸死了？！”
“嗯。”钱科长点点头，神情有些怪异。李治本来还想再问问，见钱科长这副模样，赶紧闭了嘴。
“李秘书，你要当心啊”
半晌，钱科长忽然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