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西山”基地的审讯室里，空气冷得像铁。
一盏刺眼的白炽灯从天花板上直射下来，将钱德明那张浮肿的脸照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努力维持着一个高级干部最后的体面。
但他那双放在膝盖上，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对面的墙壁，忽然亮了起来。
那是一整面墙的巨大电子屏幕。
屏幕上，一张由无数红色线条和节点构成的网络图，像一张被鲜血浸染过的蜘蛛网，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
钱德明的心脏，猛地一缩。
韩萧站在屏幕旁，手里拿着一个激光笔，神情冷峻得像个外科医生。
“钱部长，这张图，你应该不陌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敲进钱德明的耳朵里。
“，是鲁东能源集团的一笔三亿两千万的设备采购预付款。”
韩萧手中的红点，精准地落在一个节点上。
“这笔钱，没有进入设备商的账户，而是通过一家在香江注册的皮包公司，转入了林正宏的‘晨星资本’。”
红点在屏幕上滑动，拉出一条刺眼的轨迹。
“类似的资金，在过去五年里，还有一百七十三笔。分别来自鲁东钢铁，鲁东路桥，鲁东港务集团总金额，一百一十七亿。”
钱德明眼皮狂跳，他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去看那张图。
“我我不懂经济，这些事都是于正林和林正宏他们搞的，我完全不清楚。”
他的声音干涩，听起来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韩萧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继续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解说着。
“这些钱进入‘晨星资本’后，经过了上百个离岸账户的拆分和转移，最终，它们以‘海外华商爱心捐赠’的名义，汇入了同一个账户。”
激光笔的红点，落在了整张蜘蛛网的最中心。
那是一个被无数血色线条供养着的黑色旋涡。
旋涡的中央，四个大字清晰无比。
——华青慈善基金会。
钱德明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字，呼吸变得急促。
他怎么也想不通，周启明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条隐藏在深海之下的资金链，挖得如此干净！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周启明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制服，只是一身简单的便服，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审讯者的凌厉。
他没有看钱德明，径直走到屏幕前，仿佛在欣赏一幅画。
“一百一十七亿，真是个庞大的数字。”
周启明的声音很平静。
“用这些钱，可以建多少所希望小学，可以救助多少失学的孩子。华青基金会，真是功德无量啊。”
他忽然伸手指着屏幕上，从基金会主账户分出去的一条并不起眼的资金流。
“这笔钱，很有意思。”
那是一笔每年固定两百万美元的支出，流向了海外一家知名大学的“亚洲未来领袖研究”奖学金项目。
钱德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周启明转过身，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钱德明。
那目光不锐利，却像一台高精度的x光机，能穿透皮肉，直视他灵魂深处的恐惧。
“钱部长，我念几个名字，你听听熟不熟悉。”
周启明的声音变得很慢，很清晰。
“孙立杰，省政府办公厅秘书四处副处长。”
“李薇，省发改委高技术产业处主任科员。”
“赵宏博，省委组织部青年干部处”
每念出一个名字，钱德明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曾出现在他亲自审阅和圈定的提拔名单上。
每一个，都是他眼中前途无量的“千里马”。
周启明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些人，你都熟悉吧？”
“他们的档案，是不是都非常‘干净’，非常‘漂亮’？全都是名校毕业，履历无可挑剔。”
“他们，都是你这位‘伯乐’，亲自挑选出来的吧？”
钱德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贪腐，他可以抵赖，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眼前这件事，性质完全变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是在用国家的钱，有计划，有预谋地培养和安插属于某个集团的政治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