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楼，书记办公室。
灯火通明。
周启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他没有开灯，城市的万家灯火成了他唯一的光源，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
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短促而克制。
他转身，拿起话筒。
“启明书记，我是张为民。”
电话那头，张为民的声音压抑着一股兴奋。
“鱼上钩了，赵立全招了，指向于正刚。”
周启明听完，却没有预想中的喜悦。
他沉默了片刻，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这间办公室之外。
“老张，你觉得于正林下一步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电话那头的张为民愣了一下。
他思索着回答：“他可能会想尽办法把于正刚摘出去，或者，找个人来顶罪。”
“这是常规操作。”
周启明摇了摇头，即使对方看不见。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丝冰冷的笃定。
“不。”
“他会杀人灭口。”
“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也是他最后的手段。”
张为民倒吸一口凉气。
他只想着办案，顺着线索往上查。
周启明却已经站在了对手的角度，预判了棋盘之外的血腥。
“那我们”
“听我的。”周启明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你马上安排三件事。”
“第一，立刻将赵立转移，目的地不是市看守所，是西郊的军事管理区看守所，那里，他的手伸不进去。”
“第二，转移过程必须迷惑对手。对外放出风声，就说为了安全，明早八点再转移。”
“但你们，现在，立刻就走。”
“第三”周启明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你亲自带队。准备两套完全一样的车队，一真一假，走两条不同的路。”
“假的走常规路线，去市看守所，大张旗鼓。”
“你带着真的，走另一条小路，直奔西郊。”
张为民立刻领会了这其中的深意。
这不仅是保护，更是诱捕。
“书记，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打草惊蛇？”
“蛇已经惊了。”周启明的声音冷了下来。
“现在，是要把它引出洞，然后一棍子打死。”
“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你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赵立活着。”
“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电话挂断。
周启明缓缓放下话筒，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于正林，你的棋，我已经看穿了。
现在，轮到我落子了。
济州市南三环，通往市看守所的必经之路。
夜色深沉，路灯昏黄。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商务车，被两辆黑色轿车前后护卫着，在空旷的马路上平稳行驶。
这是张为民布置的“假”车队。
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几名便衣刑警都把手放在了腰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
突然。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从右侧一条没有路灯的岔路口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狂暴得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驾驶员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
一束巨大的远光灯刺破黑暗，一辆满载渣土的泥头车，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以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咆哮着冲了出来。
它的目标，不是超车，不是并线。
是撞击。
是毁灭。
“小心！”驾驶员怒吼一声，拼尽全力向左猛打方向盘。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车身剧烈地横甩出去。
但太晚了。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灰色商务车的侧面，像是被巨人的铁拳砸中，瞬间向内凹陷，车窗玻璃在冲击波中化为漫天碎屑。
整辆车被巨大的动能顶得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了一圈半，重重砸在路边的绿化带里，车顶朝下，四轮朝天。
那辆疯狂的泥头车，余势不减地向前冲出几十米，才歪歪扭扭地停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紧随其后的黑色轿车紧急刹停。
车门猛地推开，几名便衣刑警冲了出来，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泥头车的驾驶室。
“不许动！警察！”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汽油味。
整个现场，完美地符合了一场惨烈交通意外的所有特征。
与此同时。
在城市另一端，通往西郊军事管理区的高速公路上。
另一支一模一样的车队，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疾驰。
指挥车内，张为民戴着单边耳机，面沉如水。
耳机里，正传来南三环车祸现场的实时汇报。
“报告！车辆侧翻，有人员受伤！”
“肇事车辆已被控制，司机是一名中年男性，满身酒气，疑似醉驾！”
“现场勘查小组已就位”
张为民的拳头，在膝盖上慢慢攥紧。
醉驾？
于正林，你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他看了一眼后车，赵立就在那辆车的后排，毫发无伤。
恐惧让他面无人色，但他还活着。
车队顺利驶入军事管理区，在荷枪实弹的哨兵注视下，停在了看守所门口。
交接手续迅速完成。
当赵立被带进那扇厚重的铁门时，张为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坐回车里，立刻拨通了周启明的电话。
“书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无比清晰。
“鱼，咬钩了。”
“赵立已经安全送达。”
“南三环那边，我们的人控制了那个泥头车司机，是个亡命徒，有案底。”
“初步勘查，车辆的刹车系统有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
电话那头，周启明沉默了良久。
张为民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然后，他只听到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冰冷，沉重，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