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萧的精神一振：“具体情况？”
“他们因为工程款纠纷和严重的质量问题，盖到一半就中途撤出了，留下一地鸡毛。金彪后来找了别的施工队接盘，但窟窿太大，最后整个项目都烂尾了。”赵立德的声音加快，“我们找到了当年被鲁东建设坑害的一批小分包商和材料供应商，他们愿意作证！”
“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韩萧抓起外套，直接向外走去。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公务车停在了“观澜国际”的工地外。
眼前是一片死寂的钢筋水泥森林。
十几栋没封顶的高楼像一个个巨大的骨架，矗立在荒草丛中。
风化的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黑色的水渍。
生锈的脚手架摇摇欲坠，风一吹，就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呻吟。
赵立德领着韩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工地上。
几个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男人正等在那里，看到赵立德身边的韩萧，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一丝畏惧。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在工地上摸爬滚打的包工头。
“韩书记，这位是老张，当年负责给鲁东建设做混凝土浇筑。”赵立德介绍道。
老张搓着手，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韩萧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老张，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张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指着一栋裸露着钢筋的楼体，声音嘶哑地开了口。
“韩书记，您看那梁，那柱子！”
“图纸上要求用直径二十五毫米的螺纹钢，他们运来的，全是二十二的！整整细了一号！”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们当时就提出来了，这房子盖起来会要人命的！结果呢？他们的项目经理，一个姓王的，带着人就把我们的人给打了一顿！”
另一个负责供应沙石的男人也忍不住插话：“他们用的沙子，含泥量严重超标！水泥标号也不对！这哪是盖房子，这他妈是盖坟墓！”
老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把脸。
“后来，活干了一半，他们卷着我们的工程款，连夜就跑了！我们去省城找，去堵他们公司大门，没用！人家财大气粗，根本不理我们这些小虾米！”
“我这辈子就全折在这个项目上了”
老张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周围的几个男人也都红了眼眶，那是被欺压多年的委屈和无助。
韩萧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
他看着那细了一号的钢筋，看着那些哭泣的男人，心中的怒火，比提审金彪时更盛。
金彪是贪婪。
于正林是腐败。
而这个鲁东建设集团，是草菅人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官商勾结，这是对社会底线的践踏，是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公然漠视。
赵立德将一份份泛黄的合同、欠条，以及刚刚做的笔录递给韩萧。
“书记，物证人证都在这里了。”
韩萧接过那叠沉甸甸的材料，眼神冰冷得像工地上的钢铁。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是一封新邮件的提示音。
韩萧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发件人，是秦玥。
邮件里没有任何正文，只有一个加密的附件。
韩萧的手指在附件上轻轻一点，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文件被解开。
一行黑色的标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瞳孔里。
《关于鲁东建设集团及其关联方涉嫌围标、偷税及向于正林亲属进行利益输送的初步调查报告》。
本地的物证还带着泥土的腥气，京城的情报已如天罗地网般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