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工业园区都浸染得一片沉寂。
只有机床厂最深处的那栋三层小楼，技术研发中心，依旧亮着几扇窗户。
总工程师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李总工，一个年过花甲，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正用力地嘬着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韩书记，您的意思是拿‘龙芯’做诱饵？”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担忧。
“这可是我们厂的命根子，是未来十年吃饭的家伙！这要是出了半点差池”
韩萧坐在他对面，神情平静。
他将手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动作不急不缓。
“李总工，我理解您的顾虑。”
“正因为它重要，才值得敌人动手。也正因为它重要，我们才必须把藏在身边的这根毒刺拔掉。”
韩萧的目光落在李总工满是褶皱的脸上。
“我们不是真的要测试，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正在进行关键测试’的假象。”
“您和平时一样，带着您的核心团队，进入二号实验室。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相信，今晚将决定‘龙芯’的成败。”
李总工沉默了，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
他不是个蠢人，立刻明白了韩萧的意图。
“您的意思是，声东击西？”
“不。”韩萧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是引蛇出洞。”
“蛇，已经闻到腥味了。我们只要把洞口打开，它自己会钻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偶尔走过的巡逻保安。
“真正的‘龙芯’数据，锁在地下机房的物理隔离服务器里。今晚，二号实验室里那台服务器，只会循环播放一段无关紧要的加工代码。”
“您要做的，就是演好这出戏。”
李总工看着韩萧的背影，那份年轻人身上罕见的沉稳，让他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些许。
“我明白了。”
他掐灭了烟，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韩书记放心，我们这帮老骨头，别的本事没有，跟机器打了一辈子交道，演一出戏还是没问题的。”
指挥部的临时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十几块屏幕分割着研发中心内外的每一个角落，光影交错，无声地诉说着紧张。
赵立德的手心全是汗，他来回踱着步，脚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书记，这都快十一点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也许也许那些学徒真的只是勤快？”
韩萧坐在椅子上，身体纹丝不动，眼睛像鹰一样锁定着其中一块屏幕。
那块屏幕显示的，是研发中心东侧的一条巡逻小路。
“老赵，安静点。”
韩萧的声音很轻，却让赵立-德的脚步瞬间停住。
“看七号屏幕。”
赵立德凑过去，屏幕上，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学徒”，正提着手电筒，看似随意地走过。
“这不就是个巡逻的吗？”赵立德看不出什么名堂。
“你看他的步伐。”韩萧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每一步的间距几乎完全相等，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他经过摄像头下方时，头部和视线下压的角度，刚好能让帽檐挡住他的大部分面部特征。”
赵立德瞪大了眼睛，重新死死盯住屏幕。
“再看他的手电筒，光柱扫过的区域，都是墙角、窗台下沿、排水管接口这些监控探头的传统死角。”
“他不是在巡逻。”
韩萧下了结论。
“他是在用脚步丈量距离，用光线确认路线。他不是鱼，他是为真正的鱼，清理河道的。”
话音刚落，那个“学徒”走出了监控范围。
整个监控室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电流声。
赵立德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响得像战鼓。
他看向韩萧，发现韩萧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另一块屏幕上。
那是通往研发大楼后门的一片小树林。
黑暗，静谧。
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十一点半。
监控屏幕里的那片小树林，一片漆黑的背景中，一个像素点似乎动了一下。
赵立德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韩萧却身体微微前倾。
只见一个黑影，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从树林的阴影里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