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颠簸的土路上停下。
指挥部的奥迪停在前面，张鸣一行人的车跟在后面，扬起一阵尘土。
车门一开，一股混杂着腐烂水草和化学品的恶臭就钻进了车厢。
张鸣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他那双擦得锃亮的意大利皮鞋，踩在坑洼泥泞的土路上，溅点污泥。
眼前是一条小河渠，说是河渠，更像是一条露天的下水道。
渠水几乎静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白色的泡沫和一些不知名的死鱼，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就是这里。”韩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他站在渠边，神色如常，仿佛闻不到那股恶臭。
赵立德和项目组的人员跟在他身后，表情严肃。
张鸣带来的省厅干部们，脸色都有些难看，显然对这种“现场办公”的环境极不适应。
渠对岸，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皮肤黝黑的男人正蹲在地上，对着渠水指指点点，满脸愁容。
看到韩萧这群人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农站了起来，跛着脚快步走过简陋的木板桥。
他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衣着最光鲜、气质最疏离的张鸣。
“领导！青天大老爷啊！你们可算来了！”
老农一把抓住了张鸣的西装袖子，干裂粗糙的手掌像一把铁钳。
张鸣的身体瞬间僵硬，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他想把手甩开，可对方抓得死死的。
“你看看这水！这黑心肠的水啊！”老农另一只手指着那条臭水沟，声音带着哭腔，“俺们这几家的菜地，就靠这条渠浇水。前几天还好好的，这三四天，水就变成这样了！浇下去的菜，叶子全黄了，死了一大片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你先放手。”张鸣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能感觉到自己上万块的西装面料正在被那只脏手蹂躏。
“领导，你们是管环保的吧？你们得给我们做主啊！”老农根本不放手，反而缠得更紧了。
省厅的几位干部面面相觑，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
韩萧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老农的肩膀。
“老乡，别激动，有话慢慢说。这位是省里来的环保专家，张顾问，专门来帮我们解决问题的。”
他这话一出，老农的眼睛亮了，抓着张鸣的力道更大了。
“专家？那太好了！专家您给看看，这水里是投了什么毒啊？俺们喝了井水，会不会也中毒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张鸣身上。
韩萧顺手从旁边一个项目人员手里拿过一个透明的取样瓶，拧开盖子，俯身从渠里舀了半瓶暗红色的污水。
他把瓶子递到张鸣面前。
“张顾问，您是专家，经验丰富。”韩萧的语气十分诚恳，“您给掌掌眼，这水，大概是什么污染物造成的？”
瓶子里浑浊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臭气，熏得张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着那瓶水，就像看着一枚炸弹。
他懂什么污染物？他只懂怎么利用环评报告里的条款来卡项目，怎么在酒桌上跟人谈合作。
“这个”张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开始闪躲，“这个情况比较复杂，肉眼是看不出来的。需要需要带回实验室，用专业的仪器进行成分化验，才能得出结论。”
他说得磕磕巴巴，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哦，原来是这样。”韩萧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看来光靠看，确实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