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胡同，隔绝了街上的车水马龙。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一座四合院门口，停下。
韩萧推门下车，夜风带着一丝干冷的草木气息。
院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灯光。
他推门而入，看到秦老正坐在石桌旁，独自对弈。
桌上一盏老式台灯，照着那方小小的棋盘，也照着他满头的银发。
“来了。”
秦老没有抬头，捏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秦老。”
韩萧走到石桌对面，站定。
“坐。”
秦老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韩萧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上。
黑子大龙，正被白子围困，只剩最后一口气。
“他们想让你首尾不能相顾。”秦老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如古井，“一头在京城按死，一头在云州釜底抽薪。”
“是。”
“你选择回云州，很好。”秦老拿起一枚白子，却没有落下，“知本末，识轻重，是为大才。”
他看着韩萧。
“京城是天，云州是地。天塌不下来，地却能裂开。地裂了，人就没地方站了。”
韩萧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秦老的每一句话，都像他落下的棋子，精准地敲在局势的节点上。
“于正林这条泥鳅，是灰袍的一步闲棋，也是一步杀棋。”
“他算准了海闻要动，算准了你人在京城，更算准了人心。”秦老将那枚白子放回棋盒，“用一个‘缓’字，就能引爆所有的恐慌。这是阳谋，让你没办法接招。”
“我必须回去。”韩萧的声音很轻，却很硬。
“回去是对的。”秦老笑了笑，“不过，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回去。”
他站起身，走进亮着灯的正屋。
片刻后，他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走出来，放在石桌上，推到韩萧面前。
档案袋没有封口。
“看看吧。”
韩萧伸手，指尖触碰到档案袋，能感觉到里面那份文件的厚度与硬度。
他抽出文件。
韩萧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文件标题是《关于设立新时期产业转型与城市更新基层联系点的通知》。
他的目光迅速下移，在正文里寻找着关键词。
文件内容不长，却字字千钧。
文中明确指出，为探索经济新常态下基层发展的新路径，经研究决定，在全国范围内选取十个具有代表性的项目，设立首批基层联系点。
韩萧的手指，在文件上微微收紧。
他的目光，定格在附件的名单上。
“首批基层联系点名单（共十个）”
七、鲁东省云州市，第一机床厂产业升级及配套职工生活区改造项目。
八、鲁东省云州市安河县，石头村文旅及数字农业综合开发项目。
云州，占了两个。
他那两个被于正林一句话就要按死的项目，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这份红头文件上，变成了国家级的试点。
“这是”韩萧抬头，看向秦老。
“几个老家伙，昨晚一夜没睡，给你讨来的一道护身符。”秦老重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
“有了这块牌子，他于正林想动的就不是云州的地方项目，而是中央政研室的试点工程。”
“他想用‘地方债务风险’来卡你，就得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胆子质疑中央的决策。”
韩萧将文件放回桌面，那份重量，仿佛直接压在了他的心上。
“文件最后一条你再看看。”秦老提醒道。
韩萧翻到最后一页。
“为确保联系点工作顺利开展，兹指定云州市韩萧同志，担任云州基层联系点首席联劳员，负责统筹协调两个项目具体事宜，定期形成报告，直接向本室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