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们像一股黑风,悄无声息地钻进草原。马蹄在草地上只留下淡淡的痕迹;燧发枪的枪管裹着油布,防止露水打湿;连说话都用手势代替,整个队伍像一支沉默的利箭,直指瓦剌辎重队的方向。
此时的瓦剌营地,篝火还在噼啪作响。押队的百户长正搂着抢来的汉女喝酒,士兵们大多卸了甲胄,把长矛插在地上当晾衣杆,没人留意远处沙丘后闪过的黑影。随军的妇孺早已睡熟,牛车上的孩子还在梦中咂嘴,浑然不知死神已悄悄逼近。
李贤挑选的一千轻骑,个个都是宁夏卫的百战精锐。他们身着墨色夜行衣,外罩经过硝制的软甲,甲片边缘用黑布包裹,连走路都听不到金属碰撞的脆响。马夫们早已给战马换上特制的马蹄铁,掌面裹着浸过桐油的麻布,马嘴则用浸油麻绳勒紧,连最烈的骏马都只能发出细碎的嘶鸣。两百名背负陶罐的士兵走在队伍中间,罐子里的火油用软木塞封得严实,只在罐口留着一小截引信,像藏在暗处的毒蛇。
李贤骑着青骢马,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最后看了眼城头的烽火台,低声道:“记住路线,沿贺兰山背的阴山道走,谁也不许掉队。”一千轻骑如一条黑色的游龙,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马蹄踏过戈壁的碎石,只留下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阴山道两侧的怪石在月光下扭曲成狰狞的模样,有的像举着弯刀的瓦剌武士,有的像匍匐的饿狼,崖壁上的风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李贤勒马走在最前,手中的罗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北极星,调整着前进的方向。有个年轻的骑兵不小心踢到一块松动的岩石,石块滚下陡坡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李贤猛地回头,眼神比崖壁的寒风还要冷:“不想死就闭嘴!”那士兵慌忙捂住嘴,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队伍在山道里潜行两个时辰,终于绕过最后一座沙丘。李贤抬手示意全军停下,自己翻身下马,趴在沙脊上向前望去——瓦剌后军的营帐像打翻的蜂巢,在平原上绵延开去,篝火的光晕在地上晕开,映着帐篷外晾晒的羊皮和堆成小山的粮袋。守粮的瓦剌士兵大多靠着粮车打盹,有的人把长矛插在地上当枕头,鼾声混着马料的酸气飘过来,连腰间的弯刀都滑落在沙地里。
“老天都帮我们。”李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身边的亲兵打了个手势。五百名精骑立刻解下马鞍上的燧发枪,猫着腰摸向营地的后营,马蹄踩在柔软的沙地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有。李贤紧握着腰间的佩刀,刀柄上的防滑纹路被手心的冷汗浸得发潮,他盯着那堆足有一人高的粮袋,仿佛已看到火油泼上去的瞬间。
“放!”
三枚响箭骤然划破夜空,锐啸声像三只夜枭的啼叫,撕破了营地的宁静。守粮的瓦剌士兵猛地惊醒,还没来得及揉眼睛,李贤的骑兵已如潮水般冲了过来。马刀劈砍的脆响此起彼伏,有人被直接枭首,头颅滚进粮袋堆里;有人被战马撞飞,身体撞在粮车的木架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李贤一马当先,佩刀划过一道寒光,将一个试图吹号示警的瓦剌兵拦腰斩断,鲜血喷溅在他的夜行衣上,却丝毫没放慢速度。
“倒油!”
两百名背负陶罐的士兵早已冲到粮堆前,他们拔出短刀挑开软木塞,火油“哗哗”地泼在麻袋和毡帐上,黏稠的液体顺着粮袋的缝隙流淌,很快就在地上汇成一片油洼。一个士兵掏出火折子,吹亮的瞬间,火星落在油洼里,“轰”的一声巨响,一丈高的火龙猛地窜起,火舌舔舐着夜空,将半个营地都染成了橙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