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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妈从镇上走回村子里,已经是晚上了。
可她没回家,她从竹背篓里拿出刀,敲开了族老的家门。
族老本来在睡觉,被我妈提刀站在床头的身影吓醒了,狗爬似的缩到床里面。
他试图用我弟唤醒我妈的神志:
“小宗心脏病都快治好了,你还不赶紧回家照顾小宗。”
可我妈只是又凑近了些,面无表情地把族老扯出来,“我把小宗送走了,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不仅是族老疑惑了,我也觉得不解。
我弟不是被送去首都治病了吗?怎么会永远回不来了?
族老到底是个老人精,他一下就察觉到我妈状态不对,急切地辩解:
“你是不是怪那法子没效,送小宗去医院了?冤枉啊!”
“这秘法本来就是得用处子的血肉,你女儿都不是那个了,所以法子才没用,你怪我做啥!”
我妈扯他的动作一顿,她麻木的眼珠子僵硬地抬起,“你说啥。”
她想起来了,原来那天李老师的眼神和吞咽,不是馋吃肉了,而是馋她的女儿。
“妈妈,你能不能来接我一次,就一次求你了!”
“求求你妈妈,今天真的不一样,你来接我吧,否则我会没命的”
明明隔了很久,可几年前电话里的求救声,却在此刻回荡在我妈耳边。
原来她的小涵一直是个乖孩子,那天不是撒谎,不是矫情。
十多年来,小涵唯一一次向她拨通的求助电话,是真的事出有因。
是她亲手毁了小涵的求救希望。
甚至在小涵死后,杀了小涵一次又一次。
她的小涵,是个多好的乖孩子啊。
是她,不是个好妈妈。
族老看着我妈麻木空洞的面容,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没从我妈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泪意。
以为危险过去,族老小声嘀咕:“还好是个赔钱货,估计她妈也不在意,要是换了小宗就不一样了,估计得哭得撕心裂肺的。”
“不过真是的,小涵这死孩子,从小就不吉利,非得教她妈上桌吃饭!要我说,女人就该规规矩矩的,死了好啊,这下没人带坏我们村的风气了。”
我妈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清风拂面,月色融融。
几乎是手起刀落,我妈把地上的球状物丢进了背篓里。
如果不是族老提醒,我妈自己都忘了。
我们村子有规矩,女人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捧个碗蹲在地上吃。
上小学的我放学回来,心疼地蹲在我妈面前:“妈妈,你膝盖不好,上桌坐着吃吧。”
我妈瞪大了眼睛,惶恐地说这怎么行。
是我劝了她很久,她才开始上桌吃饭的。
时隔太久,我妈也不记得这件事了,现在被重新提起,她低着头。
哭干的眼眶又开始啪嗒啪嗒掉起眼泪。
我妈背着背篓,一步一步地在村子里的土路走着,她低声喃喃自语:“小涵,妈没钱,给你买的祭品太少了,妈再给找一个。”
“李老师,就他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