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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的这幅样子吓到了族老,他趁机溜之大吉了。
我弟刚打完游戏,大手大脚地出来催我妈:
“妈,今天啥时候吃蜜肉啊,我心脏又疼了。”
按照往常的时候,我妈肯定会轻声细语地哄着我弟,然后转身进厨房。
捧着热腾腾的蜜肉,一块一块服侍我弟吃下。
可听到了“蜜肉”二字,我妈的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了,她拔高了声音。
破天荒地吼了我弟:“吃什么吃,你除了打游戏就知道吃!不许吃了,以后都不许吃了!”
我弟错愕地张大了嘴。
我妈这次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冲进屋里。
我跟着飘在我妈身后,静静看着她赤手扑灭烧蒸笼的柴火。
火焰烫得我妈手红了一层皮,她像没察觉似的,把蒸笼里的蜜肉端出来倒在水槽。
“小涵妈咋真的忍心呢。”
她低头哭泣,说她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却发现自己到底迈不过那道坎,还是拿的猪肉当蜜肉。
她想试试看,猪肉是不是也有效。
她终于不再献祭我了。
可算不算微弱的母爱呢?
可是,晚了,太晚了。
为什么当初她不愿意给我一个试的机会呢?
直到死前的那一刻,我都心心念念着妈妈,我期待着她在我死后会多爱我一点。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这些重要吗?
糜烂的肉泥在水槽里散发着热气,我妈盯着那摊烂肉看了很久,她捂着嘴呕吐。
吐完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起来。
“小涵,你个傻孩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妈妈,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啊,是你封住了我的口。
我死在长期营养不良暴毙下,更死在妈妈蜂蜜般的“爱”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弟都又打完了好几轮游戏了,我妈才擦干眼泪平静地走了出去。
她跟我师兄交代了几句,把我弟推给他:“麻烦你先带小宗去首都做手术吧,小涵等过几天,我再带她去首都找你们。”
我弟一听有机会去首都大城市了,他高兴得放下游戏,迫不及待地跟着我师兄走了。
我妈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嘱咐他要乖,要听我师兄的话。
我看着他们母子互动,扯了扯嘴角,心口一麻。
妈妈,我去不了首都了,你们去吧。
这刚好如你所愿。
可是等人都走差不多光了,我妈开始坐在厨房里磨刀了,她一边磨刀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那副魔怔的样子,让我恍然想起来——我妈其实是有精神病的。
只是从前有我照料陪伴,她情绪很稳定,有火气委屈基本就对我发泄出来了,这些年没犯过病。
可现在她这幅样子,一般就是要干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