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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萧霆疯了一样冲出凤鸾宫,那身明黄的龙袍,在喜庆的红绸下,像一道仓皇逃窜的血光。
他去了义庄,京城里停放无名尸首的地方。
一周。
整整七日,他就跪在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如今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七日后,慕丞相和一身素衣的慕静妍被传召至金銮殿。
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身,就停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央。
李总管躬着身,手里捧着一摞卷宗,走到抖如筛糠的慕丞相面前。
他展开第一份卷宗,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丞相大人,这一份,是当年北境传回,证明慕将军叛国的密信。”
“经笔墨三司联合查验,墨迹为江南特供的‘松烟墨’,并非边关军中常备的‘狼烟墨’,此信,系伪造。”
慕丞相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李总管看也未看他,又拿起了第二份卷宗。
“这一份,是审讯当初看管慕将军的敌军降将的口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强作镇定的慕静妍。
“他们说,慕将军在被俘后不久,就被一个自称是她‘妹妹’的大周女人,用重金买走了。”
“带回了中原。”
“妹妹”
慕丞相喃喃自语,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又看向大殿中央那具冰冷的尸体。
他浑身瘫软,轰然跪倒在地,声音里是无尽的恐惧。
“瑶儿她一直都在大周境内?那她这些年这些年她到底在哪里?!”
李总管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
“在丞相府。”
他看着慕丞相那张错愕的脸,一字一顿,残忍地揭开了最后的真相。
“在府里的地下水牢里。”
李总管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
“在确认陛下和您,都相信她已经‘叛国战死’之后,静妃娘娘不,慕静妍,就雇人打断了慕将军的双腿,将她扔进了最偏远的官奴营。”
“直到两年前,她才从那人间地狱里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回了京城。”
一直沉默跪着的萧霆,缓缓站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两个太监立刻将一幅巨大的舆图在殿中展开。
那是一幅粗糙的路线图,上面用朱砂画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红线,从北境边关,一直延伸到京城。
“这是她走回来的路。”
萧霆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指着地图上几个被圈出来的红点,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她无数次在丞相府外徘徊,也无数次在宫墙外停留,可她不敢进来,她不敢靠近”
“她最终只是转身离去。”
是了,都是慕静妍的错。
萧霆的眼中燃起疯狂的恨意,明明,在慕静妍出现之前,阿瑶是他心中唯一的光,是他最信任的战友和伙伴。
是慕静妍用卑劣的手段设计了他,让他误会了阿瑶,让他亲手将自己的光推入了深渊。如果不是她他还是那个阿瑶最信任的陛下。
慕丞相像是没听到萧霆的话,他疯了一样爬向那具尸体,颤抖着手,掀开了那片薄薄的白布。
他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看着那残缺的肢体,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
他猛地抱住那具冰冷的尸体,老泪纵横。
“我的女儿啊!我的瑶儿啊!”
他霍然转身,双目赤红地盯住瘫软在地的慕静妍,声音里是滔天的杀意。
“慕静妍!老夫要将你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