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御霄宫。
一个雪团似的小身影跌跌撞撞从殿内跑出来，藕节般的小手还攥着半块咬出月牙印的桂花糕。
“小殿下当心！”巧巧提着锦缎裙摆追得气喘，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话音未落，那团云纹锦衣已结结实实撞进玄色衣袍里。
御廷下意识伸手，掌心触及的温度让他指尖微颤。
垂眸时，正对上一双盛满星子的眼睛。
“仙尊”巧巧慌忙行礼。
话音未落，玄衡已俯身将那雪团子似的小人儿一把捞起，举到半空。
“小东西，又偷吃桂花糕了？”
玄衡指尖轻点长念鼻尖，抹去一点糕屑，眼底笑意温润如春水。
小团子咯咯笑起来，藕节似的手臂环住玄衡脖颈，脆生生喊道：“玄衡叔叔！”
玄衡朗笑一声，转身将孩子递到御廷面前：“来，叫父君。”
长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御廷那张如霜似雪的脸，小嘴一瘪，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半晌才奶声奶气地憋出一句：“父、父君”
御廷眉峰微蹙，伸手接过这暖融融的一团。
小团子身上还带着甜丝丝的桂花香，软软的身子僵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放轻了，活像只受惊的小兽。
“都长这么大了。”他低声道，嗓音里压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当年你一去就是百年，回来连儿子都会跑了。”
玄衡抱臂而立，唇角噙着促狭的笑。
“如今连名字都还没取呢，你这爹当得可真省心。”
御廷垂眸，长念正偷偷抬眼看他，乌溜溜的瞳仁里映着细碎的雪光。
他忽然想起百年前江欢难产那一夜，血染重衫，最后硬生生分了半颗施雪的仙丹给小团子。
小团子浑身是血，哭声却嘹亮，仙力激荡间竟直接冲破地仙之境。
御廷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孩子后颈。
“长念。”他忽然开口，惊得小团子一颤。
“就叫长念吧。”
玄衡挑眉：“长念？倒是好名字。”
翌日，清晨。
御廷指节微屈，冰凝玉佩悬于掌心。
一缕缕淡青色的灵力如烟如雾，被他缓缓引入溯时珠中。
溯时珠光华流转，终于彻底炼化。
御廷垂眸凝视，珠内似有细雪纷扬，隐约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白衣胜雪，回眸时眼角微弯，正是百年来他梦中的模样。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指尖抚过珠面，却又在触及那抹虚影前顿住，终究收回手，将溯时珠拢入袖中。
他推门而出，梨花瓣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施雪总要缠着他去瑶池偷折几枝梨花枝，或是捧着他的袖子软声央求：“仙尊带我去看梨花嘛~”
而今瑶池梨花依旧，却再无人踮着脚往他发间簪花了。
御廷闭了闭眼，袖中忽然飞出一把玉铲，凌空划出银光。
他亲手掘开冻土，将梨花枝埋入院中。
他想，若是施雪在此，定要笑他堂堂仙尊竟学凡人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