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下,夫子那张清癯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而紫妍那双杏眼里,更是盛满了藏不住的关切。
“楚峰哥!”紫妍一看到他,便快步迎了上来,“考得怎么样?”
曾夫子也走了过来,捋了捋胡须,故作平静地安慰道:“无妨,此次题目刁钻,非战之罪。你年纪尚小,此番前来不过是历练一番,不必放在心上。”
楚峰笑了笑,神情轻松:“夫子放心,学生觉得尚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不远处正与人高谈阔论的赵瑜,平静地投下一枚惊雷:“夫子,学生在考场里,看到了赵瑜。”
“什么?!”
曾夫子脸上的平静瞬间被击得粉碎,他猛地扭头看去,当真看到赵瑜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时,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气得面色涨红,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指着赵瑜的手,哆嗦得不成样子。
“他他怎会在此!老夫并未举荐于他!这这简直是荒唐!荒唐至极!”
致远学堂的举荐名额,何其珍贵!他曾默一生最恨的,便是这等用金钱玷污科举神圣的腌臜事!
“竖子!败类!”曾夫子气得浑身发抖,提着衣摆就要冲过去,“老夫今日便要将这等无耻之徒揪出来,当着主考官的面,问问他这安平县的规矩,是不是都烂到了根子里!”
他这一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官场腐败那一套,如今竟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在他自己的学生身上,这比拿刀子割他的肉还难受!
“夫子,且慢。”
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楚峰的声音,在这喧嚣的人群中,清冷而沉静,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
曾夫子回过头,看到的是楚峰那双深不见底的、平静得可怕的眸子。
“夫子息怒。”楚峰缓缓道,“赵瑜这等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腹中并无半点实学。即便靠着钱财混进了考场,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可这风气不能长!”曾夫子痛心疾首,“今日他能买一个资格,明日旁人就能买一个案首!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学生明白。”楚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可把他逐出考场,太便宜他了。夫子,这根子不在赵瑜,而在他背后那个能让他买到资格的父亲,以及他父亲背后的那张网。”
曾夫子一愣,浑身的怒火仿佛被这盆冷水浇得一滞。
楚峰继续道:“今日将他逐出学籍,不过是斩断一根枝丫。那棵名为‘腐败’的大树,依旧根深蒂固。倒不如让他继续留在明处,我们顺着这根藤,早晚能摸到那只瓜。学生想做的,是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一番话,说得曾夫子当场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六岁的孩童,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哪里有半分孩童的天真,分明藏着运筹帷幄的深渊。
他这个学生,想的早已不是一场考试的输赢,甚至不是一时一地的意气之争。
他想的,是要将整个赵家,甚至其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过了许久,曾夫子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股冲天的怒火,已然化为了深深的震撼与后生可畏的欣慰。
他拍了拍楚峰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老夫,便等着看你如何将这世道的风气逆转!”
次日,童生试第二场。
考场内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
主考官走上高台,展开卷轴,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本科童生试,第二场,策论!”
“考题——论安平县水患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