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渊仔细叮嘱林溪月。
林世明几个都有种怪异的感觉,他像极了即将出远门而对妻子放心不下的丈夫。
“你家人我都会照顾好,不必记挂。记住,不要熬夜写文。回吧。”
林溪月不住点头,看着车子离去,渐渐的红了眼眶。
许多人的命运轨迹,因她的重生,终究和上辈子有所不同了。
阿爸的病情是不是如她想的那样乐观,她也不敢确定,内心茫然又恐慌。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离去。
殊不知,冯九渊也从后视镜里一直看她。
姑娘清汤挂面,身形消瘦,站在那儿如一株挺拔的竹子,看似脆弱,实质坚强独立。顽强地在贫瘠的土壤里拼命扎根。
她成长了。
长成了他所希望的那样子。
那些不为人知的挣扎、无人倾诉的心事,都成了她成长路上的垫脚石。
从青涩懵懂到独当一面的过程就好比破茧成蝶,她一定很痛。
本应被呵护的年纪,却早早学会了隐忍与坚强。
很遗憾,她那些沉重的过往,他没有替她分担。
只愿往后余生,能护着她走远一点。
至少不要那么苦。
林溪月没有听冯九渊的,等他离开,就马不停蹄的搬家。
其实她属于净身出户,并没有什么家当,就只有一些衣服和他给买的营养品,打包一次就能拿完。
去到学校,她才想起林志阳,便去喊他,让他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过来和她一起住。
林志阳可欢喜了,不用和讨厌的人处在一个屋檐下,放了学也不用去挣工分。
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咱爸妈和三姐、四姐呢?他们也一起搬过来吗?”
小小少年,还很天真。
林溪月组织了下语言,将林世明的病简短地说了一遍。
林志阳睁着一双大眼,都忘了呼吸。
怎么会突然就成了这样?早上阿爸还摸着他的头,心疼他个子不高,还叮嘱他下午放学早点回,带他去抓鱼给他补身子。
他想问阿爸的病能不能治好,嘴张了张,声音完全发不出来。
脑海里闪过很多凌乱的画面:烈日下,父亲佝偻着背在田间地耕种,他和几个阿姐每次生病,阿爸守在床头,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天不亮阿爸就起来挑粪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撞在一起,让他鼻子一酸,眼泪涌上来,却又被他狠狠憋了回去——阿姐说的,他是男子汉了,他不能哭。
阿爸治病要花很多钱吧?家里有钱吗?以后谁来撑起这个家?这些沉重的问题,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缓缓蹲下来,看着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告诉自己要站起来,撑起这个家,但内心只有惶恐与茫然。
林溪月满眼心疼。
他还没满九岁,放在后世还是被家人呵护的孩子,蹲在那里小小一只,承受了他不该承受之重,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残忍。
林溪月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你,是你有知情权,也是让你懂得男子汉该有的责任和担当。你还小,你的任务就是学习,这些事,我们会处理好。”
“嗯。”林志阳轻轻地点头,忽地伸手抱住她的大腿,哽咽地喊了一声“阿姐”。
请允许他这一刻的软弱,往后,遇到再大的事,他也不哭了。
他是男子汉,得扛起整个家。
林溪月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姐弟俩互相偎依,却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溪月,你爸怎么样了?”
林溪月望过去,冯昌霖在操场停好自行车,火急火燎的朝她走来。他头脸肿了,嘴角泛着淤青,眼里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