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头大汗,神色疲惫。
林溪月皱眉,“杨英人呢?”
“她早上吃不到稠粥,找了借口回娘家,我回来喂猪。溪月,她好歹是你婶子,你不要总连名带姓的喊她,外人会说我们没有家教的。”
林溪月一听来了气,“妈,一个家庭里,所有人的劲儿往一处使,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可你看看咱家,就只有你和阿爸不分白天黑夜的干,比牲口还辛苦,其他人闲在家里当蛀米虫,为了不被大队处罚,还花钱买工分。这就好比你和阿爸拉着所有人往上走,他们却往后坠,要拉着咱们坠入深渊。你和阿爸再不做出改变,会被他们拖死去的,知道吗?”
从她记事起,整个家庭模式就是这样,父母带着他们几姐妹做牛做马,其他人都在家里悠哉游哉的过日子。一开始就被固化、奴化,她也没意识到很大问题,直到后世,自己书读多了,才懂得这是剥削。
覃明芳叹了口气,“我和你阿爸也知道,可是家里总得有人干活啊。如果都不做,那全等着喝西北风得了。”
林溪月很无语。
也怪不得林老太压榨他俩,这种软懦包子的性格,没一点脾气,谁不想欺负?路过的狗都想咬上两口。
“妈,你就说你和阿爸还要不要命吧。”
“命谁不要?”
“那你就听我的,上工就上工,回来就歇着,家里的活儿不要干了。”
“干活又不会少块肉”
“是不会掉肉,但会早死。牛都有累死的,何况人?”
覃明芳被噎住。
林老太端着一盆污水出来,“刷”地泼在林溪月脚边,“干活怕累死,那就不要干了,等着饿死吧。”
林溪月垂眸,看着裙子被溅上水和泥,“你们不事生产,还拿钱买工分,会不会饿死我不知道,但我全家那么勤快,是绝对饿不死的。”
林老太脸色越发阴沉,她最讨厌林溪月总提什么“你家、我家”,好像总盼着她早死好分家似的。
她正要破口大骂,可一抬头,看到冯九渊出现在门口,生生把那火气压下,缓和了语气,“咱家里,你小叔心脏不好,干不了重活,你婶子有肺病,两个小姑不能出去晒得乌漆嘛黑,以后不好说亲,你爷有活儿,家里没人得闲,不是你们做,还能指望谁?我这个老太婆吗?”
“还有,给你小叔他们买工分的钱,是你阿爷挣的,你爸妈年末给的那点儿零钱,都不够家里人情往来的开支。”
一旁的覃明芳竟觉得有理儿,竟不自觉地点头。
林溪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阿爷挣的钱,就留着你们花,我们一分得不到。爸妈忙一年到头,工分拿来养家,年尾分到的二三十块还上缴给你,合着你们是地主,我爸妈是你们的长工呗。”
“死丫头,什么长工短工的,你再乱说话,就给我滚出去。”林老太神色慌张。
这个年代,祖上是地主的统统都挨批,所有与地主有关的敏、感词汇三缄其口,谁提谁变脸的。
“如你所愿,我今天就搬。”林溪月硬拉着覃明芳的手起身,“以后我爸妈只需上工挣工分,家里的地里的活儿,他们半点不沾。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向公社打报告,一是你们偷奸耍滑不出工,二是你们想当地主欺压我一家,三是阿爷”
“同意,我同意!”林老太不等她说完就大声回,生怕回慢了她说出更可怕的话,她有些浑浊的眼珠却像淬了毒,想来是恨极了林溪月。
覃明芳被她可怕的眼神给吓着,拉了拉林溪月,“二丫,你别这样。”
在村里,忤逆长辈,会被人唾弃的。
林溪月不在乎。
总归她会撺掇父母分家的,老太太迟早也会恨上她,不差这一天。
她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有人大喊,“老林头,你家世明倒在白石湾的三岔口那儿了,说是心口痛。”
林溪月脸色大变,冯九渊已经转身往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