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窄巷那次碰面后,霍时似乎完成了件小任务,很少再出门。
先前他还隔三差五往公社跑,有时清晨出去,傍晚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自打大队长陈文华和那两个逃犯落网后,他便多数时候待在屋里。
要么劈柴挑水做饭,要么就坐在桌前翻看那些边角卷翘的旧书,连院门都少迈。
苏棠有时从空间出来,能瞥见他屋里的灯亮到深夜。
昏黄的灯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映出来,在雪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像个沉默的剪影,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
她没多问。
霍时也没说。
两人心照不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日子像檐角滴落的冰棱,悄无声息地滑过。
转眼就是一个月,苏棠从镇上接的成衣单子渐渐多了起来。
她设计的新样式衣裳,总带着不落俗套的巧思。
的确良衬衫的领口收得比寻常小半寸,缝上圈细细的白滚边;卡其布裤子的裤脚不做直筒,微微收窄,侧缝用同色线绣上几针暗纹,走路时才露出点灵动的心思。
没几日,镇上的年轻姑娘们就像约好了似的,都开始穿这种“新式样”。
供销社的售货员小周穿了件浅绿的确良褂子,斜襟收了道隐褶,系着根同色布带,引得买东西的姑娘们频频回头
临近过年那几天,苏棠甚至看见村子里好几个年轻姑娘,也穿上了她设计的新衣服。
李家二丫头穿件粉布衫,胸前绣着小雏菊,袖口是从没见过的圆弧;赵家姑娘那件浅绿的确良,领口缝了圈细白边,比寻常样式俏多了
姑娘们聚在井台边洗衣时,总忍不住互相打量对方的衣裳,说镇上最近时兴这样的样式。
却没人知道,这些让她们得意的新衣裳,都出自同村那个“名声狼藉”的苏棠之手。
苏棠一直很小心。
每次去镇上送衣服,都选在清晨或傍晚,只和相熟的买家接头,也不说自己是设计者。
有时候她会变着样儿打扮自己,今天是个年轻好看的姑娘,明天就裹着头巾装成老太太。
前两次被抓的教训,让她不敢半点大意。
单子多了,布料就成了难题。
供销社的布票紧俏,颜色和料子也单调,满足不了那些姑娘们的心思。
苏棠思来想去,还是去黑市找林卫东。
林卫东确实有些人脉,手里总有各种稀罕物。
苏棠再一次找到他时,他正蹲在桥洞下抽烟,见是她,挑了挑眉:“苏同志?你又来买布?”
苏棠把列好的单子递过去。
林卫东接过单子,看了两眼,忽然笑了:“你要的这些料子,跟镇上最近时兴的那些新衣裳用的料,倒是对上了。”
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思,最终没有多问,只拍了拍胸口道:“放心,我给你凑齐,价钱就和上次一样。”
一来二去,两人倒成了默契的搭档。
林卫东总能准时弄到苏棠要的料子,有时还会额外带些少见的碎花布。
苏棠也不吝啬,每次都会多算他几分钱。
月底算账时,苏棠把藏在床板下的钱匣子打开,一沓沓毛票、角票和几块的纸币码得整整齐齐。
她数了又数,竟有九百八十多块。
手指摸着那些带着体温的钱,苏棠头一回觉得心跳得这么厉害。
这几乎是村里普通人家三四年才能攒下的数。
窗外传来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苏棠轻轻合上钱匣子,压在最底下的。
这笔钱,她打算开春后用来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