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王婆子的手微抖,从钱票中,掏出两块,想还给苏棠。
苏棠看着她熬红的双眼,便知道她为这几件裙子,费了多少心思。
“不多,您的做工好,多的两块是奖金。”
王婆子有些愣神,低头又数了三遍,才把钱揣进棉袄内袋,对苏棠千恩万谢地走了。
苏棠看着她踉跄的背影,转身回屋。
三个孩子围在堂屋的桌前,练字的练字,看书的看书,逗小狼崽的逗
苏棠把裙子仔细包好,给三个孩子留了句话,才揣着包袱往镇上赶。
她紧赶慢赶,到了约定的地方,还是慢了。
几个姑娘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苏同志,你可算来了!”穿红棉袄的姑娘眼尖。
苏棠把裙子一一对过后,递了过去。
几个姑娘迫不及待地拆开。
“这花边比上次的还好看!”
“对了,苏同志,你还卖不?我二姑家的表姐,见我穿了好看,她也想要。”
苏棠从布包里掏出新画的稿纸:“我画了些别的样式,你们看看。”
稿纸上除了裙子,还有小娃娃穿的虎头袄、中青年男人的立领褂子,甚至还有给老人做的盘扣棉衫。
线条简单却清楚,尺寸标得明明白白,连袖口收几分、下摆放几寸都写得仔细。
穿红棉袄的姑娘翻到一张小男孩的棉裤图样,眼睛一下子直了:“这衣服的颜色鲜亮!图案也好看,正好给我弟卖套新的,过年穿。”
另一个姑娘指着件女式短袄:“这斜襟样式比供销社的新颖,我要一件!”
你一言我一语,七八个女孩,没一会儿竟又定下了十二个订单。
苏棠记下单子,约定好十天后来取,收了二十四块定金,心情大好。
往回走时天已经擦黑,细雪开始急速下落。
快到村口时,苏棠看见张萍蹲在老槐树下,怀里抱着个破包袱,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道红印子。
苏棠停下脚步。
张萍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满脸泪痕。
当看见路过的人是苏棠,面前还斜挎着个鼓鼓的布包时,张萍明显愣住。
她很快反应过来,面容微微扭曲,眼神又黑又暗。
两两对视,苏棠绕开她,准备回家。
张萍却突然开口,声音哽咽:“我被刘国山赶出来了。”
她怀里的包袱散开个角,露出里面几件歪歪扭扭的裙子,针脚细密,可版型明显不对。
她呜咽道:“我做的这些没人要,他打我,让我卖不出去,别回去了”
这几件裙子的布料,是在供销社买的,花了好几块钱。
要是真卖不出去,得亏不少钱
苏棠没接话。
张萍手工不错,但没有她的画稿板着做,她未必能做出第二件一模一样的来。
看裙子漏出来的边角,似乎还又偷工减料了,裙子歪歪斜斜,连供销社的处理品都比不上。
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你又去镇上了?”张萍忽然抬头,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包袱,“你是不是又卖了好多钱?”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带着浓浓的嫉妒,“那些样式明明是我先做的,凭什么你能挣钱?我的卖不出去!”
苏棠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
张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在苏棠身后大喊:“苏妹子!你别走!要不你再让我帮你做吧,这次我绝对不会”
苏棠脚步没停,像是没听见。
张萍站在原地,冻得红肿的脸,呆滞一瞬,愤然蔓延至心头。
她狠狠地盯着苏棠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