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泼开的浓墨,连星子都躲进了云层里。
苏棠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卷碎雪划过窗棂的声响,毫无睡意。
傍晚从张萍家出来时憋的那股气,到现在还堵在胸口。
她不是气刘国山的无赖,也不是气张萍的贪念。
末世里见多了为一块压缩饼干就能拔刀相向的人,这点人性的龌龊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气的是自己的失算。
苏棠满脑子杂念,忽然,风雪夹杂着一阵细碎的声响,传入耳中。
“唔”
一声极轻的闷哼,从院角的柴房方向飘过来,被风声裹着,若有似无。
苏棠猛地睁开眼。
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强忍疼痛时,喉间无意识溢出的气音。在末世时,她听了太多次。
苏棠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摸黑套上棉袄。
越靠近柴房,那压抑的呼吸声就越清晰。
虚掩的柴房门缝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是有人点了油灯。
苏棠的心跳慢了半拍。
是霍时?
她这几日忙着挣钱,压根没留意霍时的动向。
加上霍时前几日才旁侧敲击她,苏棠心里憋着气,也不想搭理他。
可霍时这几日,总在深夜出门,回来时,袖口偶尔沾着的、被雪水浸淡的暗红痕迹
想不注意都难。
苏棠手刚搭上柴房门板,里面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更清晰的闷声。
她没再犹豫,轻轻推开了门。
昏黄的油灯下,霍时背对着她,单膝跪在草垛上,白色的衬衫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左肩一片血肉模糊。
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翻卷着,混着黑色的血痂,显然是被利器划开的。
他手里捏着块烧过的棉布,正往伤口上按,动作因为疼痛有些发颤。
旁边的木箱上,赫然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还装着奇怪的圆筒——
苏棠认得这玩意儿,叫消音器。
听到门响,霍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猛地回头。
油灯的光在他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平日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警惕、杀意,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狼狈。
见是苏棠,他的紧绷的神情,依旧没有松懈。
“出去。”霍时的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冰碴。
苏棠没动,轻眨了下眼,目光快速扫过他的伤口:“动脉没伤着,但得缝合。”
她的语气过于平静,“你手里那东西不行,会感染。”
霍时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握枪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显然没料到,撞见这一幕的苏棠,既没尖叫也没逃跑。
反而像个经验老道的军医,冷静地评估起他的伤势。
“我让你出去。”他加重了语气,妄图把人吓走。
苏棠视若无睹,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拿药箱。”
“站住!”霍时低喝一声,想站起来阻拦,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等他扶着墙壁站稳,柴房门口早就没了人影。
堂屋没看见药箱踪迹,苏棠的视线落在霍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