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b国某私立精神康复中心,清晨。
一道铁门缓缓合上,陆湛行被两名护士带入封闭式观察病房,手腕处还留着航空管制留置条的勒痕。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只是一脸木然地坐在窗边,望着那扇永远打不开的铁窗。
这已是他抵达该院的第三天。
从被盛知远下令请走那晚开始,他彻底崩溃,整整两夜未眠,第三天凌晨被助理发现时,已出现短暂性精神恍惚。
医院初诊报告写得冷冰冰:
持续性创伤应激,伴有强烈内疚型幻觉,轻度暴力倾向、自伤冲动,建议强制性情绪剥离治疗。
剥离治疗的第一项,就是录像回放。
治疗师将一块定时屏幕安置在他病床正对面的墙上,每天从早九点开始循环播放一系列影像。
不是他的人生辉煌,不是家族荣耀,而是:
他亲手摧毁秦苒的每一帧记录。
屏幕一开,声音便炸进他耳膜。
“啪!”
那是他生日那晚掌掴她的声音,清晰刺耳。
她膝盖落地时,瓷砖响了一下。
还有她脸上的泪,被打湿的头发黏在嘴角,连睫毛都抖着。
“编号a—07私人拍品,起拍价五万。”
主持人声音响起,他猛地用被子蒙住头。
那是他拍卖她私照的那一晚,十二张生活照,一张张被他当成商品出售。
她的眼神一开始是惊惧,到最后只是冷静地举牌:
“四十万,我自己买单。”
他抱头嘶吼:“关掉!你们把它关掉!”
护士按住他,面无表情:“治疗期间不能干预程序。”
他开始往墙上撞头,甚至撕咬自己手背,口中狂喊:
“我没有伤她,我没有!”
“那是她自愿的,她说她不走的!”
“她没告诉我她疼!”
“她说过,她不会走!”
每一次播放结束,他都像死过一场。
再开机那一刻,他会满身冷汗醒来,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呕吐。
他开始每天洗澡十次以上,把每一寸皮肤搓得发红破皮。
“洗不掉她的血。我身上全是她的血。”
“她喊疼的时候我在哪?”
“她被抽血、吐血、咬破嘴唇时,我为什么没看她一眼?”
“我都听见了,但我没停下。”
护士看不下去,有人向主治医生申请暂停视频。
主治医生却平静道:
“让他看。”
第五天晚上,他终于不再哭喊。
他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树影。
录像再次开始播放,他没转头。
他只是轻轻开口:
“她要是现在回来骂我一顿,我可能能睡得着。”
“但她不会回来了。”
“她现在有人保护了。”
他声音轻如尘埃,却每一字都像钉子钉入胸腔。
第六天,治疗师与他一对一谈话。
“你知道你最初的问题是什么吗?”
“不是疯,而是傲慢。”
“你太高估了你回头的价值,太低估了她走出的能力。”
“你以为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把人叫回来。”
“可你不知道,有些人是用尽整个人生的力气,才从你制造的深渊里爬出来。”
陆湛行闭上眼,声音颤着开口:“那我要怎么办?”
“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那你就活着,带着这记忆,把自己磨干净。”
“直到你痛,比她痛一千倍。”
第七天晚上,他主动申请:
“别停了。”
“继续放。”
“我怕有一天我忘了我做过的事。”
护士看着他,点头。
深夜,他裹着薄被坐在床上,屏幕里再次出现她跪地的身影。
他一边流泪,一边开口:
“秦苒。”
“如果我活到老,如果我再遇见你哪怕一秒。”
“我不会再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我会跪下,替你把过去的每一个刀口舔干净。”
“我会闭嘴,悄悄守着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