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不能这么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最后只会把人治死。”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
“平安村的问题,表面看是污染,根子上是贫穷。为什么村民要去石料厂打工,拿命换钱?因为地里刨不出金子。为什么石料厂敢这么嚣张,因为镇里、县里都把它当成税收的宝贝。”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单纯的、被动地去申请一笔‘治污经费’。我们要主动出击,把这件事,做成一个‘项目’。”
“项目?”
三个人都听懵了。
“对,项目。”叶凡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外科医生在制定复杂手术方案时特有的光芒,“一个集‘重大污染事件善后处理’、‘农村空心病及矽肺病防治’、‘后工业时代乡村生态修复’于一体的,综合性公共卫生治理试点项目。”
他把这几个听起来无比“高大上”的词组合在一起,把李德海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
“我们不向县里要钱,我们直接向市里,甚至向省里要政策,要试点。”叶凡的声音变得有力,“这份计划书,我会亲自重新润色,把它从一份简单的治理方案,变成一份具有前瞻性、示范性的项目申报书。我要让市里、省里的领导看到,我们青山镇,不光是出了一个污染丑闻,我们更有能力,把这个丑闻,变成一个治理的范本,一个可以向全市、全省推广的功绩。”
“这这能行吗?”刘干事听得心惊肉跳,感觉这位叶镇长的心,也太大了。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叶凡笑了,“做手术,总有失败的风险。但你不开刀,病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等着县财政那点可怜的拨款,不如我们自己,去搏一个未来。”
他这番话,彻底颠覆了在场几位老干部的思维定式。
他们习惯了等、靠、要,从未想过,一个偏远乡镇,竟然可以主动去“创造”一个项目,直接去争取更高层级的资源。
这已经不是“放火”了,这是要直接往天上扔一个“窜天猴”啊!
当天下午,叶凡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把他那份计划书,用一种全新的逻辑和语言,重新包装了一遍。
他充分利用了自己作为市级医学专家的优势,引用了大量国内外最新的学术报告和数据,把一个地方性的环境问题,上升到了一个具有普遍性、研究价值的公共卫生课题的高度。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通过镇政府的渠道上报,而是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苏沐秋的。
“苏记者,有兴趣再搞个大新闻吗?”叶凡靠在椅子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这次,不是揭黑幕,是唱赞歌。”
电话那头的苏沐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叶镇长,你这官腔学得挺快啊。说吧,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这儿有个东西,我觉得你们报社的内参,或者市委政研室的领导,可能会感兴趣。”
一个小时后,一份加密邮件,从青山镇政府那台老旧的电脑上,发往了江城晚报社苏沐秋的私人邮箱。
叶凡知道,他已经把手术刀递了出去。
这一次,他要切开的,是那层层叠叠的官僚体系,为青山镇,也为自己,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