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信号在墓道入口就卡了三秒。
屏幕黑了一下，又亮，弹幕还是零。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电量87%，信号格空着，像在嘲笑我刚才那句“我不是去送死的”。可背包里的镇尺贴着后背，有点烫，像是在回应我——它醒了，我也得醒。
我把妹妹的医疗手环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已经灰了，最后一行字是“心率：38”。我按了两下，没反应。关了。
在外面我画的是命，到这里，我画的是墓。
我对着镜头笑了笑，顺手把镇尺从画筒里抽出来，挂在胸前。黑白两色的尺子垂在冲锋衣拉链上，像块护身符，又像块墓碑。
“各位观众，欢迎来到真实版《我在坟里挖宝藏》。”我声音压低，“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我正站在人关古墓的主入口，身后这道石门，据说是民国初年一个军阀亲自督建的。当然，他没活着出来。”
弹幕依旧空白。
但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系统权限开了，就不会是假的。
我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纸，铺在地上。炭笔一勾，一张歪歪扭扭的“古墓结构图”就出来了。左边画了个叉，右边画了个箭头，中间写了俩字：“别走”。
这是我昨晚根据祖传笔记瞎补的。真图早没了，但我爹说过，夏家的画师，靠的不是眼睛，是手上的感觉。
我盯着图看了三秒，忽然觉得右手中指有点痒。
我抬头，镇尺上的墨纹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它在指方向。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墓道左侧第三块青砖，颜色比别的深一点，砖缝里还有道细线，像是被谁用刀划过。
我假装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顺势用炭笔在地面画了个半圆，嘴里念叨：“画地为牢，困三寸。”
话音刚落，镇尺一震。
那三具原本静止的人偶，膝盖突然卡住，发出“咔”的一声，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锁死。其中一具的右手还举着，离我鼻尖不到十公分，指尖是青铜铸的，闪着冷光。
我躺在地上，喘了口气。
“好家伙，差点就成‘开播即首杀’的主播了。”
弹幕终于炸了。
【卧槽！那玩意动了！！】
【主播你刚是不是画了个圈？】
【前面别装了，那尺子绝对有戏！】
【救命，左边那个眼睛又亮了！】
我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顺手把炭笔塞回耳后。镜头晃了晃，我调整了一下手机支架，让它对准墓室深处。
“感谢老铁送的第一个‘惊魂灯’。”我看了眼屏幕右下角，一个虚拟小灯笼飘过，“这玩意儿值五毛，但比医院的心电图靠谱。”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咯吱”一声。
我猛地回头。
四具人偶动了。
不是缓缓转头那种，是直接迈步，动作利落得像特种兵。它们的眼睛全亮了，绿光一明一灭，节奏居然跟我刚才画的半圆一模一样。
“我操，这玩意还会抄作业？”
我往后一跳，背包撞在墙上，镇尺“嗡”地一声，墨纹全浮起来。识海里，那个虚线幕僚突然抬手，手指朝我比了个“圆”。
我懂了。
这不是防御，是复制。
我刚才画的是半圈，它只能定住三具。剩下的四具，压根没进“牢”。
“行，那这次我画个全的。”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镇尺上。尺面瞬间黑得发亮，墨线像活了一样往我手上爬。
我举起镇尺，当成画笔，在空中划了个完整的圈。
“我画你停！”
四具人偶齐刷刷顿住，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碎瓷声，像是内部的陶土在崩裂。眼里的绿光疯狂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最后“啪”地全灭。
我瘫坐在地，手还在抖。
“兄弟，你这技能点是不是点歪了？下次能不能来个群控？画一个圈定八个，多香。”
镇尺没反应，但识海里的虚线幕僚，微微点了点头。
弹幕已经疯了。
【主播牛逼！！】
【这是真法术？？】
【建议改名叫《我在地府开直播》】
【前面说摆拍的闭嘴，那血是喷出来的！】
我喘匀了气，爬起来走到石门前。
门上刻着一对蛇，缠绕成尺形图案，跟镇尺上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蛇眼是两颗黑曜石，中间有个小孔，像是用来插钥匙的。
我摸了摸镇尺尾端，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用尺子轻轻敲了下去。
“三缓，四急。”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七声。
石门“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
我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小密室，正中央摆着个青铜匣子，上面落了层灰，但没蜘蛛网，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我打开手机灯，照了照四周，没人。
“这墓……不会还有别人吧？”
弹幕立刻刷屏。
【主播别问！】
【问就是有！】
【赶紧拿东西跑路！】
我没理，伸手把匣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枚虎符，青铜质地，正面刻着“戊戌军造”四个字，背面有个小凹槽，形状像镇尺。
我拿出来，高高举起，对准镜头。
“看见了吗？这不是演的。我夏秋北，现在，真正在倒斗。”
话音未落，身后“啪”地一声。
我猛地回头。
刚才那具被定住的人偶，右手食指，抽搐了一下。
不是错觉。
它动了。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机差点脱手。镜头晃了一下，拍到了那根手指——指尖的青铜裂开了一道缝，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顶。
弹幕瞬间安静。
【……】
【刚才那根手指……是不是弯了一下？】
【不是幻觉吧？】
【主播快跑！！】
我没动。
我盯着那根手指，慢慢把虎符塞进背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不是朱砂画的，是我用炭笔在复印纸上临摹的“镇灵符”，纯属心理安慰。
我往前走了一步。
人偶没反应。
我又走一步，蹲下，把符纸贴在它胸口。
符纸刚贴上，那根手指“咔”地一声，彻底弯了下来，指尖直勾勾对着我。
我头皮一炸，猛地后退，手机支架翻了，镜头朝地。
弹幕炸成烟花。
【它在模仿你！！】
【主播贴符它就动！！】
【这玩意成精了！！】
我手忙脚乱把手机扶正，镜头重新对准人偶。
它又不动了。
手指还弯着，但没再动。
我喘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
我从背包里掏出炭笔，在地上画了个小人——就画了个圆头，两根线当手，两根线当腿，跟识海里那个线幕僚一模一样。
画完，我盯着人偶。
一秒。
两秒。
三秒。
人偶的左手，缓缓抬了起来，动作僵硬，但方向完全一致，也画了个一样的简笔人。
我浑身发冷。
这不是机关。
这是“学”。
它在学我画的东西。
我猛地抬头，看向墓室四周。
那些被定住的人偶，眼眶里的绿晶石，全都亮了。
不是全亮，是轮流亮，像在传递信号。
一个接一个，从左到右，最后停在最边上那具。
它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我抓起手机，转身就跑。
可刚冲到门口，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我回头。
那具红眼人偶，脖子缓缓转动，正对着我。
它的嘴，一点点张开。
不是陶土裂开的那种，是像活人一样，上下颌分离，露出里面一排细密的青铜齿。
它发出一个音。
不是机械声，也不是风声。
是人声。
一个字。
“你。”
我站在原地，手机屏幕映出我发白的脸。
它说的是“你”。
不是“杀”，不是“死”，是“你”。
像是认得我。
像是等了我很久。
我慢慢抬起手，把镇尺举到胸前。
墨纹开始游动。
虚线幕僚在我身后缓缓抬手，手指指向那具红眼人偶。
我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那具人偶的右手突然抬起，指尖在地上划了一下。
一道炭黑色的线，凭空出现。
正是我刚才画的那个简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