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秋北,二十三岁,职业是画师,副业还没开始,但已经准备好了棺材本。
左眉那道疤是七岁那年偷翻祖祠摔的,从那以后我爸就把我摁在画案前,说夏家的血太黑,再往坟里走,迟早被地下的东西拖下去当替死鬼。所以我发誓这辈子只画活人,不碰阴物。可命运这玩意儿,比炭笔还爱跑偏。
我妹妹夏秋蝉,先天阴脉,生下来就没见过太阳敢照她的脸。每月月晦,必咳血,一次比一次凶。大夫说她肺里长了“鬼丝”,缠着魂,解不开。药铺老张头摇头:“除非霸灵长亲自以阳气渡引,否则撑不过这个冬天。”
霸灵长?那不是传说中踏过九重鬼门关、能令百鬼跪拜的倒斗巅峰者吗?凡人想成霸灵长,得下古墓,闯机关,踩着尸山骨海往上爬。十进九死,一成活的也多半疯了。
而我,一个连老鼠洞都不敢钻的画师,怎么敢想?
可今晚,我必须去。
画室里只剩一盏残灯,昏黄的光落在宣纸上,我正用炭笔勾妹妹的睡颜。她躺在里屋,呼吸微弱得像风里残烛。手机屏幕亮着,银行余额:327元。医药费缺口十万,倒计时七十二小时。
我翻出祖传医簿,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四个字:“鬼门关髓引”。需以霸灵长真气炼化三日三夜,方可续命。可怎么成霸灵长?医簿最后一页,父亲手书:“禁地石台,有祖师遗物,可通鬼门关。”
禁地。
两个字像冰锥扎进太阳穴。
那是夏家百年来谁都不准踏足的地方,入口在老宅地底,据说埋着初代祖师的皮,镇着一条通往阴间的路。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过。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我是哥哥。
我必须进去。
雨下得很大,檐水砸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像催命符。
我披着黑袍,手里攥着朱砂笔,蹲在第一道符门前。符纸贴在石壁上,红得发紫,隐隐有热气蒸腾。这是“血瞳阵”的眼,触之即警,全族皆知。
我吐了口唾沫,混上朱砂,在符纸上轻轻描摹。画师的基本功,临摹。真迹三分神,我得骗过这鬼阵七分魂。
笔尖落,符光微颤,像打了个盹。
我闪身而入。
第二道、第三道,如法炮制。每过一道,心口就压一块石头。到第三道时,鼻血忽然流了下来,滴在袖口,像一朵开败的梅。
地穴深处,寒气刺骨。
石台中央,供着一物——尺长八寸,黑白二色,似皮非皮,似玉非玉,表面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人影。上面七个字,刻得极深:惊天地泣鬼神。
我爹说过,这是祖师用鬼画皮炼的镇尺,原本用来压画纸,后来发现它能镇邪、破阵、画地为牢。
可从来没人见过它真动过。
我伸手,指尖刚触到尺身——
嗡!
整座地穴猛地一震,仿佛地底有巨兽睁眼。
黑白镇尺骤然发烫,墨纹自底浮起,如黑蛇游走,白线缠绕,瞬间爬满尺面。下一秒,墨纹腾空而起,在空中扭曲、拉长,凝成一道人形虚影。
细线勾勒,无面无骨,像我小时候画的简笔人。
可它站着,就让我头皮炸开。
识海深处,四个字轰然炸响:画地为牢。
我踉跄后退,撞上石壁,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那虚影缓缓转头,朝我“看”来。没有眼睛,但我感觉它穿透了我的皮、肉、魂,直勾勾钉在我心上。
三秒后,消散。
地穴恢复死寂,只有我喘得像条被扔上岸的鱼。
镇尺安静了,墨纹隐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
我哆嗦着手,把镇尺卷进画筒,藏进背包。刚转身,手机震了。
村医老刘发来语音,声音发抖:“秋蝉……快不行了,刚才吐了半碗黑血,瞳孔都散了……你要是还有办法,现在就得来。”
我站在原地,雨声、心跳、手机的震动混成一片。
七十二小时?她连七十二分钟都撑不住了。
我咬破手指,在画布背面写下八个血字:我若不死,必开直播倒斗。
字写完,心也硬了。
回到陋屋,妹妹躺在里屋,呼吸几乎断绝。我打开手机,注册直播平台,ID填了“画皮行者”。
零粉丝。
镜头对准画筒,手还在抖。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开启直播”。
画面卡顿一瞬,黑屏,再亮起时,镇尺静静躺在桌面上,黑白分明。
我对着镜头,声音沙哑:“我叫夏秋北,祖上是鬼画皮术的传人。这尺,能破机关,能镇邪祟。我要下墓,换钱救我妹妹。谁信,谁看,谁陪我一起疯。”
弹幕空白。
只有一行系统提示,冷冰冰地浮现在屏幕中央:
【检测到高阶灵器波动,直播间解锁“灵异溯源”权限】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照亮我半边脸。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笑得像个疯子。
原来,它真的认我。
那道虚线幕僚,不是幻觉。它在我识海里,静静站着,像一幅未完成的画,等着我一笔一笔,把它画进现实。
我摸出镇尺,轻轻放在案上。
“兄弟,”我低声说,“接下来,咱们画墓、画局、画出生路。”
尺面微光一闪,墨纹游动,如蛇吐信。
我知道,它听见了。
也知道了——
我不是去送死的。
我是去成神的。
哪怕这神,是踩着鬼门关的骨头爬上去的。
雨还在下。
直播开着,没人看,但没关系。
总有人会看见的。
当第一个观众点进来时,我会告诉他:
欢迎来到,画皮行者的世界。
这里不画美人,不画风月。
只画——
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