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昊天武神 > 第7章
冷。
刺骨的冷。不是风雪刮脸的冷,是那种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寒。
杨孤鸿眼皮沉得像压了两座山,勉强掀开条缝。
入眼是片晃眼的青玉穹顶,雕着密密麻麻的冰纹,寒气丝丝缕缕往下渗。身子底下硬邦邦的,像是块万年玄冰,冻得他伤口都麻了。
他试着动了下手指头。
“咔嚓...”
不是骨头响,是手腕上那圈冰蓝色、刻满符文的金属镣铐在摩擦。寒气顺着镣铐往里钻,冻得他经脉都发僵。
“醒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杨孤鸿艰难地扭过头。
一个穿着天青色道袍、面皮刻薄的老头,正背着手站在三步外。眼神像两把冰锥子,在他身上刮来刮去。老头身后还站着俩年轻道士,腰挎长剑,面无表情,跟俩冰雕似的。
“这是...哪?”杨孤鸿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天剑宗,执法堂。”老头声音平板无波,“罪徒杨孤鸿,残杀外门弟子,屠戮凡俗,玷污圣女...罪证确凿!还不认罪伏法?!”
“认罪?”杨孤鸿咧开嘴,露出沾着血丝的牙,想笑,却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老子...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放肆!”老头身后一个年轻道士厉喝,“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老头摆摆手,制止了年轻道士。他往前踱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孤鸿:“凡骨贱命,也敢攀附仙门?朱师侄一时糊涂,被你妖言蛊惑。今日,本长老便替宗门清理门户,断你痴心妄想!”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尖一点冰蓝寒芒吞吐,对准了杨孤鸿的丹田:“废你修为,断你经脉,押入寒冰狱,永世不得超生!”
寒气逼人!杨孤鸿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寒刺骨的力量,锁定了他的气海!这老东西,要彻底废了他!
操!动不了!那该死的冰镣铐冻得他浑身僵硬!连抬根手指都费劲!
就在那点寒芒即将点落的刹那——
“且慢!”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朱雅莉踏着冰霜走进来。她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裙,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但那双眸子依旧清冷如寒潭。她看都没看那执法长老,径直走到杨孤鸿身边。
“雅莉!你还要执迷不悟?!”执法长老脸色铁青。
朱雅莉没理他。她蹲下身,看着杨孤鸿那张糊满血痂、焦黑龟裂的脸,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的丹药,丹药表面流转着淡淡的星辉。
“张嘴。”她声音没什么起伏。
杨孤鸿看着她,又看看那丹药。操,这白得晃眼的小娘皮,又想干啥?毒药?
“死不了。”朱雅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补了一句。
杨孤鸿一咬牙,张嘴。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腹部的剧痛和经脉的灼烧感顿时减轻了不少!连那冰镣铐的寒气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
“星髓续脉丹?!”执法长老眼珠子一瞪,声音都变了调,“朱雅莉!你竟敢将如此珍贵的宗门宝丹,给这罪徒服用?!你...你眼里还有没有门规!”
“我的东西,”朱雅莉站起身,终于看向执法长老,声音依旧平静,“给谁,不劳长老费心。”
“你!”执法长老气得胡子直抖。
就在这时——
“哈哈哈!好!好一个郎情妾意!”一个油滑轻佻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一个穿着锦缎华服、摇着描金折扇的年轻人,慢悠悠踱了进来。他面皮白净,眉眼带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刻薄。身后跟着两个气息深沉的黑衣护卫。
“云岚宗少主!”执法长老脸色微变,连忙拱手,“不知少宗主驾临,有失远迎...”
云岚少主摆摆手,折扇一收,目光饶有兴致地在朱雅莉和地上的杨孤鸿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杨孤鸿那张血污狼藉的脸上,啧啧两声:
“雅莉妹妹,这就是你挑中的道侣?”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啧啧啧...这脸...这身板...这味儿...隔着三丈远都熏得慌!矿坑里爬出来的泥腿子,也配碰你这朵冰莲花?”他折扇指向杨孤鸿,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矿奴舔过的破鞋!本少接盘都嫌脏——!!!”
“轰——!”
一股邪火猛地从杨孤鸿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眼前血红!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珠子死死钉在云岚少主那张油头粉面的脸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再说...一遍?”他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手腕上的冰镣铐被他挣得哗啦作响!
“哟?还不服气?”云岚少主嗤笑一声,折扇轻摇,“怎么?本少说错了?你一个下贱矿奴,浑身臭泥烂血,不是舔过矿坑的破鞋是什么?雅莉妹妹冰清玉洁,被你这种脏东西碰过,本少就是接盘,也嫌恶心!懂吗?”
“够了!”朱雅莉清叱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寒,“云岚少主,请注意言辞!”
“言辞?”云岚少主夸张地摊手,“本少实话实说啊!雅莉妹妹,你可要想清楚,跟了本少,你就是云岚宗未来的宗主夫人!跟了这坨烂泥...”他折扇嫌恶地指了指杨孤鸿,“你只能跟着他一起烂在臭水沟里!”
他往前一步,凑近朱雅莉,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别忘了,婚约已定!三日后便是吉时!你爹娘,还有你天剑宗上下的前程,可都系在你一念之间!”
朱雅莉身体微微一僵,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节发白。
杨孤鸿死死盯着云岚少主那张近在咫尺的、得意洋洋的脸。那张脸,跟王扒皮临死前那张扭曲的胖脸,在他脑子里重叠!一股狂暴的戾气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老子...”他嘶声咆哮,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手腕上的冰镣铐被他挣得冰屑四溅!“老子...宰了你——!!!”
“放肆!”执法长老厉喝!一股强大的威压猛地压向杨孤鸿!
噗!
杨孤鸿刚撑起的身体被狠狠压回冰面!一口鲜血喷出!
“哈哈哈!就这?还想杀本少?”云岚少主笑得前仰后合,“烂泥就是烂泥!趴着吧!废物!”
朱雅莉猛地转身!她看着地上剧烈喘息、目眦欲裂的杨孤鸿,又看看嚣张跋扈的云岚少主,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走到杨孤鸿身边,蹲下。无视执法长老和云岚少主的目光,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刻着复杂剑纹的玉符。玉符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她将玉符,轻轻塞进杨孤鸿那只被冰镣铐锁住、还在微微颤抖的手里。
“拿着。”她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杨孤鸿耳中,“别来...你我...终究云泥别。”
说完,她站起身,不再看杨孤鸿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雅莉妹妹!这就对了嘛!”云岚少主得意地笑着,跟了上去。
杨孤鸿躺在冰冷的玄冰台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枚温润的玉符。玉符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朱雅莉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盯着云岚少主那嚣张的背影。
“云...你...别?”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音节,带着血沫子。
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玉符。玉符背面,一行娟秀的小字,在寒光下清晰可见:
“愿君如星,遥映即可。”
“遥映...即可?”杨孤鸿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狰狞的笑容,“老子...偏要...捅破这天!”
他猛地攥紧玉符!一股狂暴的、焚烧一切的意志,在他濒临崩溃的经脉里疯狂冲撞!
咔嚓!
手腕上那圈冰蓝色的镣铐,竟被他硬生生崩开一道细微的裂痕!
同时,他体内那股沉寂的星流,像是被彻底点燃,轰然爆发!
“呃啊——!”
剧痛席卷全身!经脉寸寸崩裂的声音,在他体内清晰炸响!
“呃啊——!!!”
杨孤鸿的嘶吼在冰冷的执法堂里炸开!不是人声!是濒死野兽被活剥皮时碾碎喉咙的惨嚎!
他蜷缩在玄冰台上,身体像被扔进油锅的活虾,剧烈地弓起、抽搐!皮肤底下,无数银白星点疯狂爆裂!每一次爆裂,都伴随着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是经脉寸寸崩断的脆响!
暗红色的血混着焦黑的皮肉碎屑,从他龟裂的伤口里喷射出来!溅在冰冷的玄冰台上,滋滋作响,冒着青烟!
一股狂暴的、焚烧一切的灼热气息,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和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走火入魔?!”执法长老脸色剧变,下意识后退一步!那狂暴的星焰气息让他都感到心悸!
“保护少主!”云岚少主身后的两个黑衣护卫脸色凝重,瞬间挡在他身前,周身灵力鼓荡!
云岚少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折扇都忘了摇,看着玄冰台上那个血焰喷发、不成人形的身影,脸上那点轻佻的讥笑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惧:“这...这贱种...怎么回事?!”
朱雅莉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她没有回头,但垂在身侧的左手,指节捏得发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狂暴、灼热、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星力波动。那股力量,曾在她左臂肆虐,也曾与她并肩破敌。
“星力...反噬...”她低不可闻地自语,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她没再停留,加快脚步,消失在门外。
“雅莉妹妹!等等我!”云岚少主回过神来,赶紧追了出去。
执法堂内,只剩下执法长老和两个年轻道士,以及玄冰台上那个正在经历非人折磨的身影。
“长老!这孽障...”一个年轻道士看着杨孤鸿身上越来越盛的星焰,有些不安。
执法长老眼神阴鸷,死死盯着杨孤鸿:“哼!强行引动异种星力,自毁经脉!这是自寻死路!倒也省了老夫动手!”他嘴上这么说,右手却悄然掐了个法诀,一股阴寒的灵力暗暗凝聚。此子太过邪门!绝不能留!
杨孤鸿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从内部撕裂、焚烧!每一条断裂的经脉,都像被塞进了烧红的烙铁!剧痛!灼烧!撕扯!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
娘亲冻僵的脸...小石头咳血的样...王扒皮炸开的脑浆...云岚少主那张刻薄讥笑的脸...还有朱雅莉塞给他玉符时,指尖那冰凉的触感...
“云泥...别?”
“遥映...即可?”
“操...老子...不认——!!!”
一股滔天的不甘和暴戾,混合着焚烧的星焰,轰然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嗡——!
他体内爆裂的星点猛地一滞!紧接着,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无序的方式,疯狂地朝着他断裂的经脉涌去!不是修复!是焚烧!是熔炼!
嗤嗤嗤——!
断裂的经脉被狂暴的星焰强行包裹、灼烧、熔接!每一次熔接,都伴随着更剧烈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像是在用烧红的铁水浇灌伤口!
新的经脉在星焰的熔炼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生长!不再是凡人脆弱的脉络,而是闪烁着银白星芒、如同烧熔后又强行冷却的琉璃管道!粗粝!扭曲!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呃...呃...”杨孤鸿喉咙里滚着血沫,身体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不是痛苦减轻,而是身体在极致的折磨下开始麻木。他焦黑的皮肤下,那新生的、琉璃般的经脉网络,正闪烁着不稳定的银芒。
“怪物...真是怪物...”执法长老看着杨孤鸿身上那逐渐稳定下来的、却更加诡异的星焰波动,眼中杀机暴涨!此子绝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孽障!受死!”执法长老不再犹豫!右手猛地拍出!一只巨大的、完全由玄冰凝聚而成的森寒手掌,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狠狠拍向玄冰台上的杨孤鸿!
冰掌未至,刺骨的寒气已将地面冻结!连空气都发出咔咔的冻结声!
这一掌,蕴含了执法长老金丹中期的全力!势要将杨孤鸿连同那诡异的星焰,一起拍成齑粉!
杨孤鸿躺在玄冰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新生的琉璃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胀痛,星焰在体内奔流不息,灼烧着他的血肉。他感觉到了头顶那毁灭性的寒意!
躲不开!动不了!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被血痂糊住的眼睛里,燃烧的星芒疯狂旋转!
“来啊——!!!”他喉咙里爆发出嘶哑的咆哮!不是恐惧!是挑衅!是燃烧生命的最后疯狂!
他体内刚刚熔结的琉璃经脉,在死亡的压迫下,竟再次疯狂运转!狂暴的星焰不再修复,而是全部涌向他的右臂!
整条右臂瞬间被暗红色的血光和刺目的银白星芒包裹!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那琉璃般、却布满裂纹的骨骼!骨骼缝隙里,星焰喷涌!
轰——!!!
冰掌狠狠拍落!
玄冰台瞬间炸裂!冰屑四溅!寒气弥漫!
执法长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结束了...
但下一秒!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弥漫的寒气中,一点暗红色的星芒,顽强地穿透冰雾!
紧接着!
砰——!!!
一声闷响!
那只巨大的玄冰手掌,掌心位置,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道浑身浴血、燃烧着暗红与银白交织的星焰的身影,如同破冰而出的凶兽,从破碎的冰掌中猛地窜出!
是杨孤鸿!
他右臂的衣袖早已化为飞灰,整条手臂焦黑龟裂,琉璃般的骨骼裸露在外,裂缝中喷涌着星焰!他像颗燃烧的陨石,狠狠撞向执法长老!
“不可能!”执法长老骇然失色!仓促间只来得及在身前布下一层冰盾!
砰——!!!
燃烧的星焰之拳,狠狠砸在冰盾上!
咔嚓!
冰盾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执法长老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
杨孤鸿也被反震之力弹飞,重重摔在破碎的玄冰堆里,哇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右臂上的星焰瞬间黯淡下去,琉璃骨骼上的裂纹更多了,似乎随时会崩碎!
但他挣扎着,用那条几乎废掉的右臂,撑起半个身子,焦黑的脸上,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执法长老:
“老...老狗...老子的骨头...硬不硬?”
执法长老稳住身形,看着自己布满裂痕的冰盾,又看看地上那个浑身是血、却依旧桀骜不驯的身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中杀意沸腾!此子!必须死!
他双手猛地合十!一股比刚才更加恐怖的寒气疯狂凝聚!整个执法堂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地面、墙壁瞬间覆盖上厚厚的白霜!
“冰狱!封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苍老、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轰然在执法堂上空炸响!
声音蕴含的力量,瞬间冲散了执法长老凝聚的寒气!连地面凝结的白霜都迅速消融!
执法长老身体剧震,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宗...宗主?!”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他穿着朴素的道袍,负手而立,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整片星空的深邃。正是天剑宗宗主,凌虚子!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执法堂,扫过惊骇的执法长老,最后落在玄冰堆里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昂着头的少年身上。
“此子,”凌虚子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交由本座处置。”
“宗...宗主?!”执法长老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仓惶收手,凝聚的寒气噗地消散,躬身行礼时,手都在哆嗦,“此...此孽障残杀同门,玷污圣女,罪该万死!弟子正要...”
“本座说了,”凌虚子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扎进耳朵,打断了他的话,“交由本座处置。”
他目光落在玄冰堆里那个血葫芦似的身影上。杨孤鸿右臂焦黑龟裂,琉璃般的骨骼裸露在外,裂纹密布,星焰黯淡,却依旧倔强地撑着半个身子,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执法长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像头受伤的孤狼。
凌虚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他袖袍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凭空而生,像只无形的大手,将杨孤鸿从冰堆里托了起来。杨孤鸿闷哼一声,感觉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流涌入体内,强行压下了那股焚烧经脉的剧痛和星焰的躁动,但也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彻底抽空。他像块破布似的悬在半空,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宗主!”执法长老急了,“此子身负邪力,凶性难驯!留之必成大患!请宗主三思!”
“三思?”凌虚子目光淡淡扫过他,“本座行事,何时需你置喙?”
执法长老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噗通跪倒:“弟子...弟子不敢!”
凌虚子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杨孤鸿:“身负异力,杀性过重。但念你凡骨求生,情有可原。”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囚于思过崖寒冰洞,非召不得出。”
“囚禁?”杨孤鸿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冷笑,“老子...何罪之有?!”
“放肆!”执法长老跪在地上厉喝。
凌虚子却并未动怒,只是看着杨孤鸿:“杀伐过甚,便是罪。天剑宗,容不得嗜血狂徒。”
“嗜血狂徒?”杨孤鸿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目光扫过地上那滩王扒皮炸开的污秽,又扫过执法长老那张惊惶的脸,“老子杀的是该杀之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是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仙老爷!这也叫罪?那你们这些...坐视豺狼横行、仙爷作恶的...又算什么?!”
执法长老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再言。
凌虚子眼神微凝,深邃的瞳孔里似有星河流转。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世间黑白,非你眼下所见。力量,更非屠戮之器。寒冰洞内,静思己过。”
“静思?”杨孤鸿猛地挣扎起来,悬空的身体晃动,“老子没空静思!云岚宗那杂碎!三日后要娶朱雅莉!老子要去...”
“痴心妄想!”执法长老忍不住抬头,眼中满是讥讽,“凭你这残废之躯?也配与云岚少主争锋?擂台之上,你连他一指都接不住!”
“残废?”杨孤鸿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条焦黑龟裂、骨骼裸露的右臂。琉璃般的骨头上,裂纹如蛛网蔓延,星焰微弱。剧痛和虚弱感潮水般涌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暴戾,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三个月!”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珠子死死钉在执法长老脸上,嘶声咆哮,声音震得冰屑簌簌掉落:“老狗!你给老子听好了!三个月后!天骄擂台!老子不光要打烂云岚杂碎那张喷粪的嘴!还要在擂台上!亲手拧下你的狗头——!!!”
“狂妄!”执法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孤鸿,“宗主!您听听!此獠冥顽不灵!留不得啊!”
凌虚子看着杨孤鸿那双燃烧着疯狂和执念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气急败坏的执法长老。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深邃。
“好。”凌虚子突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本座允你。”
“宗主?!”执法长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杨孤鸿也愣住了,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三个月后,三宗天骄擂台。”凌虚子声音清晰,回荡在死寂的执法堂,“你若能登台,本座便给你一个机会。”他目光扫过执法长老,“至于你二人恩怨...”他顿了顿,“擂台之上,生死各安天命。”
执法长老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和残忍的光芒!擂台生死斗!宗主这是...要借刀杀人!不!是借这贱种的命,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除掉他的机会!三个月?这贱种经脉尽毁,右臂半废,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还想上擂台?做梦!
“弟子遵命!”执法长老立刻叩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弟子定在擂台上,为宗门除此祸患!”
杨孤鸿死死盯着执法长老那张狂喜的脸,又看向凌虚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喉咙里滚了滚,一口血沫子咽了下去。
“老狗...”他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带着刻骨的恨意,“洗干净...脖子...等着!”
凌虚子不再多言。袖袍再次一拂。
一股柔和的力量裹住杨孤鸿,将他凌空摄起。
“思过崖,寒冰洞。”他淡淡吩咐一句,身影便如泡影般消散在原地。一同消失的,还有悬在半空的杨孤鸿。
执法堂内,只剩下执法长老和两个噤若寒蝉的年轻道士。
“哈哈!哈哈哈!”执法长老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道袍上的冰屑,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快意和残忍,“三个月!三个月后!本长老要亲手捏碎他每一根骨头!让他知道,蝼蚁妄图撼天,是什么下场!”
他走到玄冰台边,看着地上那滩杨孤鸿留下的、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踢开旁边的冰渣。
“把这脏东西清理干净!”他冷冷吩咐,“晦气!”
说完,他志得意满地转身,大步走出执法堂。仿佛已经看到三个月后,擂台上那贱种被他碾成肉泥的惨状!
思过崖,寒冰洞。
深入山腹的天然冰窟,寒气刺骨,四壁凝结着厚厚的、幽蓝色的玄冰。
杨孤鸿被那股力量轻轻放在冰窟中央一块凸起的冰台上。
噗通。
他摔在冰冷的玄冰上,右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洞窟入口,一层淡蓝色的光幕无声无息地亮起,隔绝了内外。
杨孤鸿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台上。寒气顺着后背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牙齿打颤。他抬起那只还能动的左手,颤抖着摸向怀里。
那半块被血浸透、硬邦邦的窝头还在。
还有...那枚温润的、刻着剑纹的玉符。
他紧紧攥着玉符和窝头,冰凉的触感硌着掌心。
“三个月...”他喉咙里滚出嘶哑的音节,带着血沫子,“云岚杂碎...老狗...”
他猛地张开嘴,对着幽暗冰冷的洞顶,发出无声的咆哮!
右臂琉璃骨上的裂纹,在寒气中闪烁着微弱的、不屈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