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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契约迷局
第四章：胃痛、暖粥与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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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苑”的深夜，是凝固的水晶。恒温系统维持着微凉的静谧，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响，连时间都仿佛在这片奢华的冰冷中被冻结。林晚星蜷缩在佣人房狭窄却柔软的床上，白日里紧绷的神经在疲惫的拉扯下，终于沉入一片混沌不安的浅眠。手指上被熨斗烫出的水泡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身处何地。
尖锐、刺耳、如同警报般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片死寂！
林晚星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黑暗中，床头柜上那个连接着整栋别墅内线系统的呼叫器，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尖鸣！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呼叫来源：**顶层主卧**。
顶层主卧！顾沉舟！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星！是紧急状况？还是……她犯了错？契约里冰冷的惩罚条款如同鬼魅般在脑海中闪现！她几乎是滚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制服外套，连扣子都来不及扣好，赤着脚就冲向门口。冰凉的木地板刺激着脚心，却丝毫无法冷却她血液里奔涌的惊惶。
她跌跌撞撞地跑上顶层，穿过寂静无声、铺着厚地毯的走廊。主卧那扇沉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门扉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光。刺耳的蜂鸣声正是从里面传出。
林晚星颤抖着手，轻轻推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
巨大的、堪比豪华酒店套间的主卧里，光线被调得极其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夜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痛苦气息。
顾沉舟没有像往常那样如同山岳般挺立，也没有在书桌前处理文件。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足以容纳数人的、深灰色丝绒质感的巨大床榻中央。昂贵的丝质睡袍凌乱地敞开着，露出肌肉线条紧绷却因痛苦而微微痉挛的胸膛和腹部。他一只手死死地、指节泛白地抵着胃部的位置，另一只手则用力抓住身下价值不菲的床单，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如同扭曲的藤蔓。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一缕缕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额角和脸颊上。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紧如刀锋，发出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控制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粗重而痛苦的喘息。那双总是深邃冰冷、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因剧痛而剧烈地颤抖着，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强大、冷峻、不容置疑的顾沉舟消失了。眼前这个深陷痛苦、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男人，是林晚星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景象。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让她忘记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茫然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顾……顾先生？”林晚星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沙哑，试探着靠近一步。
顾沉舟似乎听到了声音，紧闭的眼睫猛地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因剧痛而微微涣散，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只剩下纯粹的、难以忍受的痛苦。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深色的枕套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药……”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虚弱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书房……左边抽屉……黑色药瓶……快！”
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巨大的力气，伴随着更加剧烈的喘息。
林晚星被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命令的急迫所震慑，瞬间回神！她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冲向书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书房就在主卧隔壁，门没锁。她冲进去，巨大的书墙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巨人。她扑向左边那排厚重的红木抽屉，凭借着记忆拉开最上面一层！
抽屉内部极其整洁，分门别类放着文件、印章等物。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过，终于在角落看到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磨砂质感的黑色小药瓶！她一把抓起药瓶，又看到旁边放着备用的瓶装水和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她抓起水杯，倒了半杯水，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回主卧！
“药……水……”林晚星冲到床边，将药瓶和水杯递到顾沉舟手边。她的手因为紧张和奔跑而剧烈颤抖着，水在杯子里晃荡。
顾沉舟几乎是凭借本能，颤抖着拧开药瓶，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看也没看就塞进口中。他伸手去抓水杯，手指却因剧痛和脱力而抖得厉害，差点将水杯打翻！
林晚星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水杯，也托住了他颤抖的手腕。指尖传来的灼热体温和剧烈颤抖让她心头一颤！她来不及多想，小心翼翼地托着水杯边缘，将杯口凑近他干裂苍白的唇边。
顾沉舟就着她的手，急促地喝了几口水，勉强将药片吞咽下去。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敞开的睡袍领口上。他闭上眼，身体因药片滑过灼痛的食道而微微痉挛，但抵着胃部的手似乎稍稍放松了一点力道，粗重的喘息也略微平复了一瞬。
药效不会那么快发作。胃部那如同被烧红烙铁反复搅动的剧痛仍在持续肆虐。顾沉舟的眉头依旧紧锁，冷汗不断渗出。他不再压抑，断断续续地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得更紧。
林晚星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手里还握着空了一半的水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听着那压抑的呻吟，一种深植于本能的、源自陈老师多年言传身教的善良和共情，瞬间压倒了契约带来的恐惧和隔阂。她想起了陈老师每次胃痛发作时，喝点热乎乎的、软烂的粥总会舒服很多。
“顾先生……”她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您……您要不要喝点热的？小米粥……熬得软软的……胃里会舒服点？”
顾沉舟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眸子锐利地刺向她，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烦躁和本能的警惕。热的东西？在胃痛如此剧烈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想要拒绝，想要维持自己不容侵犯的威严。然而，对上林晚星那双清澈眼眸里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关切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时，那拒绝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里面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想要缓解他痛苦的愿望。
也许是剧痛削弱了他的意志，也许是那碗粥的提议勾起了他模糊的、关于童年时某位老保姆的温暖记忆碎片。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算是默许，随即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林晚星得到这微弱的许可，如同接到了圣旨。她立刻放下水杯，转身冲向厨房！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她却感觉不到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熬一碗能让他舒服点的粥！
深夜的厨房空旷而寂静，只有冷柜发出低沉的嗡鸣。林晚星凭借着记忆中陈老师熬粥的样子，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她在一个专门存放五谷杂粮的恒温储藏柜里找到了精致小包装的黄小米。又翻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珐琅釉砂锅。
洗米、加水。她回忆着比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水量。打开嵌入式的顶级电磁炉，调到最小火。看着小米粒在清水中翻滚，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她不敢离开，搬了个小凳子守在炉灶旁，眼睛紧紧盯着锅里渐渐升腾起的细微气泡和开始变得粘稠的米汤。厨房里弥漫开一股朴实而温暖的谷物香气，在这冰冷的、充满科技感的巨大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无比熨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时用干净的瓷勺轻轻搅动，防止粘锅。看着米粒在温火下一点点爆开，米汤变得浓稠金黄，散发出诱人的米油香气。她用手指试了试温度，烫得她缩了一下，又赶紧吹凉一些，确定是温热的、刚好入口的温度。她找出一个素净的白瓷碗，将熬得软烂喷香的小米粥盛了大半碗，米油均匀地浮在表面。
当她端着这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朴素香气的小米粥，再次出现在主卧门口时，顾沉舟似乎已经稍微缓过一口气。药效开始作用，加上剧痛消耗的巨大体力，他疲惫地靠在床头，闭着眼，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痛苦沟壑似乎舒展了一些。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林晚星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粥上。
林晚星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有些局促地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小声说：“顾先生，粥……熬好了，温的。”
她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
顾沉舟的目光在那碗金黄浓稠、朴实无华的粥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到林晚星身上。她穿着皱巴巴的制服，赤着脚，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小心翼翼的紧张。鼻尖和额角还沾着一点厨房带出来的、细小的面粉痕迹。这副模样，与平日里那个精致奢华、一丝不苟的环境格格不入，却莫名地……真实。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示意她端过来。
林晚星连忙端起碗，用勺子舀起一小口，轻轻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她的动作笨拙而生疏，带着明显的紧张，勺子边缘甚至因为手抖而微微发颤。
顾沉舟垂眸看着递到唇边的那勺温热的粥，金黄的米粒熬得几乎化开，散发着纯粹的谷物暖香。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张开了干涩的唇。
温热的、软烂的、带着天然清甜的小米粥滑入灼痛的胃袋。那熨帖的温度和朴实的味道，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胃部深处冰冷的绞痛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和安宁。他疲惫的身体本能地接纳着这份温暖，紧绷的神经在暖意中悄然松弛了一分。他没有再让林晚星喂，而是自己接过了碗和勺子，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吃着。
房间里只剩下他缓慢喝粥的细微声响，瓷勺偶尔轻碰碗沿的脆响，以及两人之间一种奇异的、超越了主仆契约的安静氛围。昏黄的夜灯光线温柔地洒落，勾勒着顾沉舟略显疲惫却不再紧绷的侧脸轮廓，也柔和了林晚星紧张的神情。空气里弥漫着小米粥的暖香，驱散了之前浓重的痛苦气息。没有斥责，没有命令，只有一种无声的、带着暖意的平静在两人之间流淌。林晚星看着他专注喝粥的样子，看着他眉宇间残留的痛楚被暖意一点点抚平，心底那根时刻紧绷的弦，也莫名地松了一瞬，一种奇异的、带着成就感的暖流悄然滑过心田。而顾沉舟，在粥的暖意和这难得的、没有算计的宁静中，第一次没有用审视猎物的目光去看待身边这个身份低微的助理。一种极其陌生的、微妙的涟漪，在他冰冷坚硬的心湖深处，无声地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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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病的风波暂时平息，生活的齿轮继续转动。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安澜苑”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客人。
顾沉舟的母亲，顾夫人，为了即将举办的“星光慈善晚宴”的细节，带着她属意的未来儿媳人选——苏氏集团的千金苏曼妮——亲自来到顾氏集团总部。
总裁办公室外的开放式休息区，被设计成一个低调奢华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景观，昂贵的真皮沙发，抽象派艺术真品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香氛。
林晚星刚刚为正在开会的顾沉舟送去一份急需签字的文件。她低着头，脚步放得很轻，只想尽快完成差事离开这充满压迫感的地方。当她端着空托盘准备返回助理间时，一个温婉悦耳、如同清泉流淌般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咦？这位是……新来的助理吗？以前好像没见过呢。”
林晚星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靠近落地窗的沙发区，坐着两位衣着光鲜、气质出众的女性。一位是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贵妇，眉宇间与顾沉舟有几分相似，眼神锐利而带着审视，正是顾夫人。而另一位，则让林晚星呼吸微微一滞。
苏曼妮。
她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线条流畅的香奈儿经典斜纹软呢套装，珍珠白的底色衬得她肌肤胜雪。颈间一条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她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眉眼如画，唇色是恰到好处的豆沙粉，嘴角噙着一抹温婉得体、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笑容。她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姿态慵懒却处处透着名媛风范，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正微笑着看向林晚星，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力。
“你好。”苏曼妮主动站起身，动作优雅流畅，朝林晚星伸出手。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完美，涂着透明的护甲油。“我叫苏曼妮。你是沉舟哥哥的新助理？”
“沉舟哥哥……”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林晚星心头莫名地微微一刺。她有些慌乱地放下托盘，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并不存在的汗，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苏曼妮冰凉的指尖，触感细腻如羊脂玉。“苏……苏小姐好。我是林晚星，顾总的……生活助理。”
她谨记契约的保密条款，声音不大，带着拘谨。
“生活助理？”苏曼妮笑容不变，眼波流转间，那温和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林晚星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制服外套；脚下那双样式普通、边缘有些磨损的平底鞋；素面朝天、毫无修饰的脸庞，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以及……她眼神里那种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拘谨、疲惫和……一丝她看不透的沉静？尤其当林晚星微微侧身放托盘时，苏曼妮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颈侧靠近衣领边缘、一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依旧残留着些许青黄痕迹的……淤痕？
苏曼妮精致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探究和锐利。那淤痕的位置和形态……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安抚：“沉舟哥哥对生活细节要求一向很高，辛苦你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哦。”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带着一种世家小姐特有的、居高临下的亲和，却像一层薄薄的冰，隔开了无形的距离。
林晚星感受到对方目光中那温和表象下隐含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锋芒，本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和压力。那笑容越是完美，越让她觉得虚假。她像是被推到了聚光灯下，无所遁形。她匆匆低下头，避开苏曼妮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声音细若蚊呐：“谢谢苏小姐……我……我先去忙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抱着托盘快步离开了休息区，背影透着一股仓皇。
苏曼妮站在原地，目送着林晚星消失在走廊转角，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慢慢淡去，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优雅地坐回沙发，端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温热的红茶。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这个林助理……”顾夫人放下手中的慈善晚宴策划案，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苏曼妮，“看着倒是……挺老实本分？”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苏曼妮放下茶杯，瓷杯与杯碟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轻响。她抬起眼，看向顾夫人，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完美的弧度，眼神却深不见底，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是啊，伯母。”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动听，如同春风拂过琴弦，“看着是挺老实的。就是……”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投向林晚星消失的方向，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探究和冰冷的审视，“……沉舟哥哥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位‘特别’的生活助理，还真是让人有点意外呢。”
空气中，那清雅的香氛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危机”的硝烟味。优雅的茶话氛围下，暗流已然涌动。苏曼妮的首次登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精心打磨的、带着毒刺的珍珠。